☆﹀╮=========================================================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灵魂摆渡之绮梦渡魂 作者:叶棠 当终于从鬼洞脱身的岳绮罗无意间走进444号便利店,遇到灵魂摆渡人赵吏。 百年妖女遇到千年鬼差,新的故事正在展开...... PS:有我自己的脑洞,也有改编原著里的故事,基本上都是几章一个小故事串起来的剧情,没看过原著的话应该也不会影响阅读,就当它是个平行时空的小说吧。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幻想空间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岳绮罗,赵吏,夏冬青,王小亚 ┃ 配角:其他已出场及待出场的人、鬼等等等 ┃ 其它:灵魂摆渡同人   ☆、初识(一)      岳绮罗终于从那个鬼洞脱身,时光流转,却已是近百年之后。   百年的爱恨情仇皆成云烟,走在陌生的道路上,岳绮罗嗅到了时间流逝的味道。   顾玄武,月牙,以及张显宗,那些爱她的,恨她的人,皆成了尘土,再也不复存在,连那个无心也不知去了哪里。   岳绮罗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摸了摸被冻得通红的鼻子,岳绮罗裹紧了身上的大红斗篷,快步走着,可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她,很饿,若是那个人还在,怕是早就把新鲜的脑花儿端上来了。   街上的人看着这个衣着怪异的女子,忍住不议论纷纷。   “拍戏呢?”   “这也没看到摄像头啊,大半夜这一身衣服,吓唬人呢。”   看着招牌上有些陌生的文字,岳绮罗走进了那家灯火通明的店。   “欢迎光临。”店门口的风铃被撞响,夏冬青紧忙把嘴里的泡面咽下去,站起来说道。   “我饿了。”岳绮罗眼光灼灼看着柜台后的年轻人,缓缓吐出三个字。   听了这话,夏冬青看了看正在加热的关东煮,伸手盛了一份,“你来的正好,刚煮好的。”   岳绮罗拿着年轻男子递过来的东西,有些怔愣,她并不想吃这些人类的食物。   “我说我饿了。”岳绮罗一张脸上没有神情,渐渐靠近年轻人。   夏冬青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女孩,忍不住嘀咕,“脑子有毛病吧,可惜了这么漂亮。”   只是还没等岳绮罗靠近夏冬青,门又被撞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夏冬青,你大爷的!又白吃店里的泡面,扣你半个月工资。”赵吏显然是闻到了屋里那股浓郁的泡面味儿。   吼完夏冬青,赵吏才发现了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哟,这哪来的复古风小妞儿,长得还挺好看,艳福不浅啊你小子。”   夏冬青趁着赵吏说话,赶忙把最后一口泡面塞进嘴里,“谁让你不发我工资,我都没钱吃饭了。”   “滚蛋。”赵吏瞥了一眼夏冬青,给自己开了瓶啤酒,“你小子有钱也不去吃饭,你不有泡面么?”   这话说的倒是,夏冬青需要攒钱考研,能每天吃泡面,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岳绮罗站在一旁听着二人说些自己听不懂,但显然很无聊的话。   婴儿的肉最为鲜嫩,只是可惜现在没有,不过眼前这两个人倒也能凑活凑活。   岳绮罗拢了拢衣袖,露出小手掐了个决,准备驱动她的纸人。只是纸人还未来得及有动作,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在了岳绮罗眉心处。   赵吏虽然不知道岳绮罗的身份,可他知道,眼前的小姑娘,绝对不是人。她的灵魂与躯体并不是一体的。想到之前那个借着别人尸体回到人间作祟的鬼魂,赵吏想要扣动扳机。   “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岳绮罗冷笑了一声。   赵吏握枪的手并没有放下,转头对着夏冬青说道,“我觉得你丫眼睛绝对是过保质期了,是人是鬼看不出来?”   夏冬青似乎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拿手指着岳绮罗,“她…她…是鬼?”   赵吏学着夏冬青的结巴语调,“就…就…算不是鬼,那也绝对不是活人。”      ☆、初识(二)   “是人是鬼,你都杀不了我。”岳绮罗看着赵吏,笑得像极了一个漂亮的瓷娃娃。   “是吗?那就试试。”说着,赵吏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只是这一枪并没有让面前的小姑娘魂飞魄散,而是打到了一张白纸剪成的小纸人上,小纸人化成灰烬,落到地上。   “什么鬼玩意儿。”赵吏骂了一句,同时想要继续扣动扳机。   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几个同刚才一模一样的纸人已经围住了赵吏与夏冬青。   小纸人发出刺耳的笑声缠在了赵吏的脖子上。赵吏想要伸手去抓,小纸人却缠得更紧。   岳绮罗抬手抚上赵吏眉心,却没有感受到魂魄的气息,“你没有魂魄,你不是人还是…你是个死人?”   此时赵吏已经挣脱了小纸人的纠缠,正一枪一个把小纸人打成灰烬,岳绮罗只是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灰烬,并不十分心疼。   “你不也不是人?”赵吏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反问。   岳绮罗看着那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忽然生出了无限的好奇心。   一个没有魂魄的人此刻正好好儿地站在她面前,就像当年无心给她的感觉一样。   “我当然不是人。”她怎么会是卑微的凡夫俗子。   人会老会死,最是脆弱,岳绮罗早就拥有了无限的生命,只是,岳绮罗活了多少年就孤独了多少年。她很想把无心当成同道中人,只是无心并不领情,他只想着封印了她,然后和月牙过日子去。   至于张显宗,那个在自己面前总是好声好气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军阀,岳绮罗不爱他,可阻止不了他爱自己。这世间确实少有人像张显宗一样地对她好的人,可张显宗只是一个会老会死的凡人罢了,那样的人,是配不上她岳绮罗的,她能承诺保护他,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赵吏,她到底是什么人?鬼?妖?”夏冬青看着岳绮罗,明明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模样,怎的赵吏都奈何不了她的样子。   赵吏收了枪,恢复了痞里痞气的样子,反正他们两个谁也杀不了谁。   赵吏感受到了,小姑娘的身体与灵魂确实不是一体的,只是那灵魂十分强大,和他平时遇到的那些借居在别人身体里的灵魂不同。小姑娘身体里的灵魂强大到,他无法把她的灵魂从身体里引出来。   直觉,赵吏觉得,眼前的小姑娘不是个普普通通的角色。   赵吏在打量岳绮罗,同时岳绮罗也在打量赵吏,只是看了半天,岳绮罗也没弄明白面前这个黑衣的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岳绮罗自诩正道通晓,邪道亦通晓,可她却不知道眼前这人究竟是何来路。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安静,夏冬青看着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二人现在却都平静了下来。   夏冬青的问题问住了赵吏,可他又不愿意露怯,只是无奈确实不知道岳绮罗的身份。   赵吏伸手打了个响指,“我说小妹妹,咱俩虽说不是一路人吧,可说起来多少也有点儿关系,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啊,不如坐下来聊聊?”   “我叫赵吏,灵魂摆渡人。”赵吏报了自己的名头,毕竟“灵魂摆渡人”听起来还挺唬人,虽然说白了就是把从阳间的鬼魂带去阴间的鬼差。   岳绮罗双手拢在袖子里,整个人纹丝不动,只是一双眼睛转动着,看着赵吏,在琢磨“灵魂摆渡人”是什么意思。   岳绮罗依旧同以前一样,对那些不同寻常的人充满了兴趣。   赵吏显然就是这样一个人。   “岳绮罗。”   短短三个字,依旧没说自己的身份,赵吏也不在意了,世界上奇奇怪怪的人、事多了去了。不过是萍水相逢,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赵吏懒得管些闲事。      ☆、初识(三)   “岳绮罗?名字好听,长的嘛,也不错。”赵吏跟各色女鬼开玩笑已经成了习惯,面前的小姑娘不说有多大能力,可就长相来说,赵吏还是挺喜欢的。   阴森森的豆蔻花开。   岳绮罗看着那个夸她的男人,心里忍不住有些得意,她自己也很满意这幅皮囊,这人显然比那个不识趣的无心有眼光多了。   夏冬青还是有些迷迷糊糊,不过是知道这俩人打不起来了,因此又去忙自己的“事业”了。   打开收银盒,冬青数了数里面的钱,从里面抽出了几张,在赵吏眼前晃了晃,“这些就当是我这两个月的工资。”   赵吏正趴在桌子上看着岳绮罗呢,听了夏冬青的话,移开挡着视线的啤酒瓶,瞪了夏冬青一眼,同时“嗯”了一声。   难得赵吏发工资这么爽快,夏冬青把钱收进口袋里,预备明天要和王小亚去看场电影。   虽然夏冬青并不知道,赵吏只是不愿意在小姑娘面前丢面子罢了。   拖欠员工工资太有损他高大的形象了。   夏冬青拿手戳了戳赵吏,小声地问了一句,“她,你打算怎么办?”   岳绮罗显然没有走的打算,此时她正坐在桌前,看着夏冬青给她盛的那份已经冰凉了不知名的东西。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放到嘴里嚼了嚼,岳绮罗把关东煮吐了出来。   凉了的关东煮本就难吃,落到岳绮罗嘴里就更加难吃。岳绮罗想要吃脑花儿,最好是刚出生的小婴儿的,热乎乎、软颤颤的脑花儿才是岳绮罗喜欢的。   赵吏拿出那部已经不知道换了几代的iphone,打开了他的名单,从上看到下,又下看到上。   几百个死人的资料,可就是没有岳绮罗的。   “我的名单上没她,她不属于我管。”   夏冬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赵吏,这么一个明显不是人的东西,他不管?那她害人怎么办。   “看这姑娘身上穿的衣服,指定是百年前的人了,铁定是你们冥界办事不力,让一个普通的鬼修炼成了这样,现在对付不了了,就不管了!”   赵吏听了这话恨不得把手里的啤酒瓶子砸到夏冬青脑门上。   “岳绮罗不是鬼,我想管也管不了。”   人死了灵魂离体,就成了所谓的“鬼”,岳绮罗显然不属于这类。   赵吏懒得管闲事,而且,这么好看的小丫头要是真去了冥界,那多可惜。   “小姑娘,今年多大了?”赵吏笑得人畜无害。   夏冬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赵吏无论什么时候,见了漂亮姑娘,不,漂亮女鬼女妖精都是这个死样子。   岳绮罗听见了声音,可她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年纪,若说这幅皮囊,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可她真正活了几百年,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一双秋水眼撇过来,岳绮罗的声音透着小女孩儿的清甜,“几百年,我记不清了。”   她被青云观的那帮臭道士封印在棺材里一百年,又被无心压在鬼洞里几十年,那些日子,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活着,她的年纪早就计算不清。   “我可有一千多岁了,算起来你叫我一声哥哥可不吃亏。”   “大哥。”岳绮罗很是顺从地叫了一声。   夏冬青听着这两个几百几千岁的“人”聊天,心里不禁有些发毛。正努力把脑袋埋在书里,店里却又响起了开门声,接着是那道有些咋咋呼呼,可夏冬青却觉得十分悦耳的声音。   “本宫说过了,以后本宫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王小亚从门口蹦跶着走到夏冬青身边,从包里拿出便当放到冬青面前。   王小亚选择性忽视了一边儿的赵吏两人,反正他从店里泡妞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以前大多数都是她看不见的女鬼,这次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拐带来的小姑娘。   赵吏看着正“含情脉脉”对视的俩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俩去外边儿脉脉去,没看这有未成年小姑娘在啊,影响多不好。”   王小亚这才认认真真看了看岳绮罗,口里啧啧有声,“这未成年的小姑娘你也下的去手,赵吏你不愧是禽兽。”   夏冬青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斗嘴的俩人,忽然不阴不阳来了句,“你见过活了好几百年的未成年小姑娘?”   这句话让本来平静的王小亚彻底发现了岳绮罗的不寻常之处,她身上穿的衣服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啊,还有那阴森森的感觉,活人可发不出来。   王小亚往冬青身后躲了躲,“她是鬼?可不对啊,那我怎么能看得见她?”   夏冬青不知道该怎么给王小亚解释,因此只是摇了摇头。   岳绮罗依旧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脸上似有若无带了丝笑意。   她虽然有着不死不灭的灵魂,可用的这幅皮囊确实是年轻的过分。   以前岳绮罗十分相信,她只要吃些好的,补养好了,这具皮囊会随着它的年纪继续生长,像是绽了骨朵的嫩芽儿,总会开花的。   可岳绮罗最后还是失望了,无论她吃了多少婴儿的肉,吸了多少人的脑浆,可她这个花骨朵儿依旧是老样子。   岳绮罗虽是放弃了继续生长的年头,可这具身子依旧是娇弱得很。凡夫俗子的生活,岳绮罗过不习惯,可她再有本事也没到撒豆成兵的地步。   因此,她很是需要一个像张显宗,丁旅长那样,可以让她依附、操控的人。   赵吏是个很合适的人选,他不老不死,也不是脆弱的凡人,又不像无心一样,说话那么让她讨厌,岳绮罗对于自己选择的人满意极了。      ☆、怨灵   只是这个人没有灵魂,那该怎么控制他?   岳绮罗捏着筷子搅着关东煮,可又觉得那味道她闻不习惯,因此坐的远了些。   张显宗是第一个没有被控制魂魄,却死心塌地对她好的人,那是因为张显宗喜欢自己,显然这个叫赵吏的男人并没有这份心思,虽然他现在一直在看自己。   不过岳绮罗却没有过多纠结,她想要做的事,总会有办法的,岳绮罗很有自信。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直到过了半夜。   往常这时候店里是不会来客人了,冬青也会趁这时间打个盹儿。今天赵吏就在这儿待着,冬青没办法睡觉,因此只能拿了一本书在看。   想着冬青的眼睛能看到鬼,赵吏又是个鬼差,王小亚在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也平静了下来,有他俩在,就算是女鬼也不会做出什么伤人的事吧。   不过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岳绮罗此刻坐在一边,不言不语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联想不到披头散发的女鬼。   岳绮罗饿了,可是现在又没有人的脑花儿可以供她吃。撇了撇嘴,岳绮罗双手负在身后,很是老气横秋的在店里走了一圈儿。   一圈走完,岳绮罗手里多了一个外观明显的盒子,透明的圆筒盒里放着一粒粒的糖豆。   “糖,吃吧。”赵吏很乐意送她这个人情。   岳绮罗打开盒子,一粒一粒往嘴巴里丢着糖豆。   岳绮罗一边儿吃,一边转着黑眼珠子,糖豆被她嚼得“咯咯嘣嘣”,许是真过了太长时间,那颗未来得及拔的坏牙也已经不疼了。   吃完了糖豆,岳绮罗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有无限的落寞,心里有无限的厌烦。她有些累了,可在这个世界,她还没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岳绮罗不禁又看了看那个叫赵吏的男子。   心里倒是有些期盼他能像张显宗一样对她,岳绮罗过惯了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日子。   赵吏却早就收回了打量岳绮罗的目光,独自开了一瓶啤酒喝着。   四个人在一间店面里,却安静的没有发出半点声响,除了外面“呼呼”的风声。   可渐渐的,那风声却变了声音,里面似乎掺杂了阵阵呜咽声,像女人哭,又像在闹猫。   岳绮罗皱了皱眉,不过却是有些兴奋,她嗅到了魂魄的气息,没办法吃人,那吸魂魄也是可以的。   444号便利店的门没有打开,可屋里却凭空多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随着女人的出现,屋里的气温下降了好几度。   王小亚看着那三个人都盯着一个地方,一个她看不到有什么东西的地方。虽看不到,但也能猜到,怕是店里又来鬼了。   “是又来鬼了吗?”王小亚捅了捅夏冬青,声音倒是平静。   她能接受世界上有鬼,只是有些不能接受自己能看到而已,现在又来了个她看不到的鬼,王小亚心里舒了一口气,她可不愿意跟夏冬青一样,眼睛里时时刻刻看到些不干净的东西。   夏冬青点了点头,心里也已经认了,这压根儿就不是一间正常的便利店,这就是个灵魂中转站!   夏冬青来没来得及像往常一样听听那女鬼的故事,一道身影已经先靠近了女鬼。   岳绮罗站在女鬼面前,扬起小脸儿看着那张嘴巴快要咧到耳朵的脸。   岳绮罗低了那女鬼多半个头,可气势却是强了那白衣女鬼不止一点。   赵吏刚才还没看出岳绮罗想干什么,可当看到岳绮罗又让之前那小纸人控制住白衣女鬼时,才意识到了什么。   岳绮罗想要吞噬了那女鬼!   掏出枪来,把那小纸人打落在地,赵吏过去拽住了岳绮罗的手。   “不行。”   岳绮罗当然知道赵吏的不行说的是什么,只是她不理解为什么不行。   赵吏看着岳绮罗恼怒的小脸儿,上面还有着不解,因此解释道,“你把她吞噬了,我跟冥王那老王八蛋没法交代,我得负责把她从人间带到冥界里去。”   虽然岳绮罗没怎么听懂赵吏的话,不过也是知道了,赵吏是管着那些死了的人魂魄的人。   她想要吃人还是吸魂,从来都没有人管过,眼下有个魂魄在就在面前,可只能干看着,岳绮罗舔了舔嘴唇,有些不高兴,“可是我饿了怎么办?不如大哥去给我找点吃的?”   赵吏还没回答岳绮罗的话,余光却是看到那白衣女鬼有了动作。   夏冬青和呆呆地看着那女鬼离自己越来越近。   长长的血红色指甲,流着黑血的口鼻,两个眼眶里缺了一个眼珠子,里面正滴滴答答淌着脓水,再加上乱蓬蓬的头发,简直是十足的女鬼标配。   “夏冬青躲开。”   赵吏一边喊着一边扣动了扳机。   夏冬青此时倒是十分敏捷地拽着王小亚躲在了柜台下面。   女鬼中了赵吏一枪,动作变得迟缓,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   赵吏掏出手机划开名单,从里面找出了女鬼的信息才发现,这是个已经死了几年的女鬼了,虽是自杀死的,可是怨气极大,已经成了所谓的厉鬼,只会重复杀戮的怨灵。   这样的魂魄一般来说是可以就地处决,不用带回冥界。   拿着枪思忖了一会儿,赵吏收回了枪,冲岳绮罗点了点头,“这个魂魄你可以吞噬,她已经成了厉鬼,留着也是个祸害,不用带回冥界了。”   岳绮罗勾起嘴角笑了笑,怨气再大的厉鬼在她面前不过是一个即将要成为盘中餐的小小游魂散魄罢了。   赵吏看着笑得一脸纯洁无害,甚至还有些可爱的岳绮罗把那怨气冲天的怨灵变成了引入鼻腔的一缕青烟,心里还是有些咋舌。   吞噬了魂魄,岳绮罗缓慢吐了一口气,还是有些不太满意,死了的魂魄是比不上从活人那勾来的魂魄的,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收留   岳绮罗咂了咂嘴,有些意犹未尽,她还是想吃脑花儿。新鲜的脑花从脑壳里取出来,放到小银碗儿里,再掺上些牛乳冰一冰,岳绮罗最爱吃那个。   赵吏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发什么愣呢?”   岳绮罗摇了摇头,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儿,黑色缎面的上绣着白梅花,上面却是沾了些浮土。   岳绮罗跺了跺脚,落到赵吏眼里却以为她有些冷了。看到岳绮罗的动作,赵吏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岳绮罗是不能长时间在店里不走的,让她在店里过了一夜,赵吏觉得自己已经十分仁慈。   “你看这魂魄我也让你吃了,你也在这里呆了快一夜了,也该走了吧?”   听了这话,岳绮罗似乎欲言又止,可最终没说什么,推开门,走出了444号便利店。   “哎,我怎么觉得她挺可怜的呢。”王小亚是女孩儿,自然心思细腻,看着岳绮罗单薄的身影,王小亚有些不忍。   其实刚才王小亚也就是想当一次小女人才往夏冬青身后躲的,她对神神鬼鬼的事儿还是挺感兴趣,作为一个爱看鬼故事的少女,看到岳绮罗,王小亚就脑补出了一个受尽迫害的心酸女鬼的故事。   “有什么可怜的,她可是女妖怪,难不成,你想让她吃了你?”夏冬青还是觉得把岳绮罗归到“妖怪”一类里比较合适。   岳绮罗走到外面,在444号便利店旁的凳子上坐下。石凳冰凉,岳绮罗嘟哝了一句。   赵吏隔着玻璃窗看着街对面的小姑娘,听着王小亚的话,心里头还真的有了点儿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事的感觉。   岳绮罗双手绞着发尾,低着头,长长的头发盖着脸,一身大红的衣服在夜里十分显眼。   冬日的夜静谧而寒冷,天空阴沉的压抑,午夜的街头已经没了人。   岳绮罗暗暗搓着手指头,脸上的笑意没人看得到。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上落下,岳绮罗坐的地方无遮无拦,大雪很快落了岳绮罗满头满身。   王小亚趴在玻璃窗上,静静等着雪停,她今天晚上还得回家呢。   “她还在外面呢。”王小亚扭了扭头,对旁边的赵吏说。   “我又不瞎。”赵吏语气有些恶狠狠的。   莫名其妙被赵吏凶了一句的王小亚显然有些不高兴。   “别理他,成天抽风。”夏冬青已经习惯了赵吏的说话方式。   “冬青,也就你能受得了他。”王小亚朝赵吏做了个鄙视的动作,接着去了收银台找夏冬青。   “就他那阴惨惨的样子,除了我也没人肯要他。”   说完这句话,赵吏忽然拉开门走了出去,随着他开门的动作,冷风夹着雪花从外面灌进了店里。   王小亚拽着夏冬青站到了玻璃窗前,看着走得有些气急败坏的赵吏。   “他又抽什么疯呢?”   从便利店到街对面不过十余米,走过这条街,赵吏扫了扫凳子上的雪,坐了下来。   感受到身边有人的气息,岳绮罗嘴角弯了一个浅浅的弧度,抬起了头。   一双如墨的眼睛落在赵吏眼里。   “你不会打算在这儿坐一夜吧?”   “我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短短两句话,赵吏忽然觉得自己有病,大半夜跑到这里和一个小妖女淋雪。   雪落在身上的滋味儿确实不好受,湿湿冷冷,赵吏站起身子抖了抖自己的黑色风衣。   “先回店里坐会儿吧。”   说完这句话,赵吏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往常他都说夏冬青圣母,今天夏冬青好容易不圣母了,换成他了。   店里的夏冬青打了个喷嚏,不过他并不知道是赵吏在念叨他,只是以为自己冻着了。   看了看身上的绿色短袖,以及短袖里露出的灰色毛衣,夏冬青在心里诅咒了赵吏好几遍。   “你丫大冬天的换身厚的工作服会死啊!”   赵吏没有看透人心的本事,自然也听到不到夏冬青心里的“友好问候”。   带着岳绮罗进了便利店,赵吏却犯了愁,总不能让她一直在便利店里待着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鬼?不是,妖怪?”   赵吏还是觉得得弄明白岳绮罗的身份。   “灵魂不灭的人。”   灵魂不灭,岳绮罗研究了数百年,甚至不惜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   “灵魂不灭。”   赵吏重复了岳绮罗的话,末了又加了一句,“靠吞噬别人魂魄来灵魂不灭的?”   “我是不会允许那些低级的魂魄融合进我的灵魂里的,它们,只不过是些养分而已!”   岳绮罗早就觉得自己已经超凡脱俗了,那些凡夫俗子的魂魄怎么能与她相提并论。   听了岳绮罗的话,赵吏忽然笑着说,“有着不灭伟大灵魂的小姑娘。”   赵吏没有灵魂,冥王收走了他的灵魂,他早就不记得自己当初是为了什么把灵魂交给了冥王,可现在他知道,无论当初为了什么,他的灵魂是拿不回来了。   或许,眼前的小姑娘能帮他?   看来,世界上奇奇怪怪的人有太多,像是冬青能见到鬼,像是和他一样的灵魂摆渡人,甚至还有想岳绮罗这样灵魂不灭的人。   “你能收留我么?”岳绮罗的声音轻飘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   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姑娘,莫名其妙就要自己收留他。   赵吏没想答应,可却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可点完头,赵吏才发现,他在人界压根儿就没家啊。   看了看夏冬青,赵吏露出了一个自我感觉如沐春风的笑容。   “冬青,青仔,小青?你住的房子大不大?”   夏冬青似乎意识到了赵吏想要干什么,急忙摇了摇头,“不大,而且是地下室,你肯定住不习惯。”   王小亚正拿着把木头梳子梳她那半长不短的头发呢,她现在恨不得一晚上头发就能长出几十厘米来,从而让自己变得淑女些,听了夏冬青的话,王小亚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你把那地下室退了,搬我家去吧,我家房子大,而且我妈一年半载都不回来一次的。”   王小亚的话像是在夏冬青脑子里炸了一个雷。   “这…这样不好吧。”   赵吏向王小亚伸了个大拇指,“小妞儿,看不出来啊,平时看着挺清纯,行为还挺劲爆,这是要同居的节奏。”   王小亚一人给了一拳,“想什么呢?我住学校,平时也就周末回家,房子就当租给你们的,我可是要收房租的,还有水电费,一样都不能少。”   “我们?”夏冬青清清楚楚听到了王小亚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对啊,你们。”王小亚伸着手指头点过三个人。      ☆、断梳(一)   夏冬青首先表示了拒绝,赵吏成天神神经经的,要是再加上个不人不鬼的岳绮罗,他的日子绝对好过不了。   赵吏捣了捣夏冬青,“青仔,兄弟可就是仗义俩字。”   夏冬青撇了撇嘴,“谁跟你是兄弟。”赵吏恨不得一天压迫他八百次,他可不想要这样的兄弟。   “嘿,夏冬青你还狂上了是吧?走,去你家搬家退房去。”   赵吏像捉小鸡仔似的把夏冬青拎到了车后座上,王小亚蹦蹦跳跳抱着包也跟着坐到了车后座上。   独有岳绮罗一人站在店门外,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还舍不得这店啊?”赵吏伸手打开了副座的门,同时摁了一声喇叭。   摇了摇头,岳绮罗迈开了步子。   黑色绣白花的绣花鞋儿踩在地上,发出把雪压实的声音。   王小亚打开车窗户看着岳绮罗,忍不住啧啧出声,虽然她也认为自己是个美女。   不过看看岳绮罗,那民国大家闺秀的打扮,弱柳扶风的身段,不疾不徐的步伐,王小亚笃定,这个叫岳绮罗小姑娘,以前指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我们学校正在排话剧呢,民国戏,要是她去演,铁定都不用打扮了。”   王小亚双手托腮,脑子里的想法乱七八糟。   岳绮罗已经坐到了赵吏身边,阴森森的姑娘就坐在身边,赵吏渡过许多鬼魂,什么样儿的都见过,可就是没见过岳绮罗这样儿的。   虽然知道她不是鬼,可赵吏却感觉自己像是戏文里唱的,遇到女鬼的书生。   鬼可能会伤人害人,可赵吏却不怕这些,许是孤独了太久,赵吏挺想找个伴儿的,无关男女之情,只是想能找个人说说话。千百年来,他认识过的人,最后都由他亲手送走,那种滋味儿,不好受。   他曾经有个人间的女朋友,叫阿宝。   可人会老会死,会出各种意外,阿宝是出车祸死的,赵吏答应过她的灵魂,等下辈子,他还她一生一世。那话说出来,赵吏疼的心里一抽一抽,好好儿的姑娘怎么就被他祸害了,他凭什么耽误了人家的这辈子,还要去掺和人家的下辈子。   送走了阿宝,赵吏也明白过来,就算是有下辈子,他希望阿宝能平平淡淡渡过一生,千万别再遇上他。   岳绮罗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雪愈下愈大,眼前白茫茫一片,车像是在棉花里穿行。   身边的人开着车,可心思似乎并不在手里的方向盘上。岳绮罗很想提醒赵吏小心些,她很舍不得自己的皮囊,若是撞坏了,那可得不偿失。   车子行驶过繁华的大街,拐入小巷,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夏冬青说的小区。   “你小子是属耗子的啊?”   地下室里潮气扑鼻,赵吏一脸嫌弃的跟在夏冬青身后,王小亚倒没什么感觉,在夏冬青耳边叽叽喳喳。   终于退了房子,打包了行礼,几人调转车头去了王小亚家。   王小亚家是栋面积不小的二层别墅。   站在二楼栏杆处,赵吏看着楼下的王小亚与夏冬青扛着大包小包的行礼。   “冬青,你这行李箱里都是什么啊,怎么这么沉。”   王小亚拉了几下,还是放弃了要把它提上二楼的想法。把箱子扔给夏冬青,王小亚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大有不再起来的架势。   “我的书啊。”   夏冬青宝贝地把箱子立好,里面可全是他的复习资料,天知道考个研究生需要看多少书。   比起楼下的两人,楼上的岳绮罗和赵吏显然轻松得多,二人都属于无物一身轻的那种。   二楼靠近栏杆的地方摆了一张玻璃桌子,岳绮罗坐在桌旁专注地拿剪刀剪着一沓沓白纸,活灵活现的小纸人渐渐显露出了眉眼。   赵吏拿起一张已经剪好的小纸人把玩,那天就是这东西掐着自己的脖子。   此时的纸人没有被岳绮罗施法,瞧着就是普普通通的剪纸。   不理会赵吏,岳绮罗兀自剪完了四个纸人。   食指虚虚在纸人身上画了符,岳绮罗一挥袖子,“去。”   四个纸人通人性般飘到了一楼,看着轻飘飘,可却抬着行李箱去了二楼。   王小亚看着着有些神奇的一幕,激动的跟在小纸人身后往二楼跑。   夏冬青依旧瘫在一楼的沙发上,不时还有些担心这箱子会不会掉下来砸到他。   不知道为什么,夏冬青对岳绮罗实在是没有好感。他也不知道赵吏是犯什么神经病,非要收留这么个不人不鬼的女妖怪。   王小亚一向是二二缺缺惯了的,可赵吏还是心里有数的啊。   摇了摇头,夏冬青毫无形象的把头倚到沙发靠背上,双眼盯着天花板,微微一转眼珠子,就能看到二楼那个阴森森的岳绮罗,她的旁边是笑得灿烂的赵吏。   还有拖着行李箱的满屋飞的小纸人,以及追着小纸人跑的王小亚。   夏冬青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深坑里。   收拾完行李,王小亚看了看表,背着包出了门,“我去学校了,下周回来你们可别把房子拆了。”   夏冬青看着王小亚,总觉得她有些不太对,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朝王小亚摆了摆手,夏冬青起身上了二楼,王小亚家面积大,房间也多。   绕过岳绮罗和赵吏,夏冬青拉着行李箱回了房间。   岳绮罗看着夏冬青的背影,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十足的小女孩儿模样。   夏冬青回头瞪了她一眼,“你笑什么呢?”   岳绮罗放下剪刀,把小纸人收进木头匣子里,“你好像很不喜欢我?”   没等夏冬青回答,岳绮罗接着说,“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我把你吃了呀?”   看夏冬青的第一眼,岳绮罗确实是把他当食物的。   对于夏冬青,岳绮罗无甚感觉,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不过貌似他的眼睛很不寻常,能够看到鬼,可这个对于岳绮罗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   夏冬青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他心里还在想,王小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   待到把箱子里书一本本摆到书架上,夏冬青终于想起了哪里不对,王小亚的头发是不是长得太快了?几天前还是齐耳短发的王小亚现在头发已经快到了肩膀!   ☆、断梳(二)   虽然这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事,可夏冬青心里头总有些别别扭扭。   “或许王小亚去接了头发?”   夏冬青给了自己一个完美的解释,女生嘛,总喜欢捯饬自己的头发。   收拾完房间,夏冬青摸着肚子去了楼下,算算时间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他有些饿。   夏冬青准备出门屯些泡面。   刚走到门口,赵吏的声音从夏冬青身后响起,“干嘛去?”   “买泡面。”夏冬青头也没回。   闻言赵吏摇了摇头,“你是爱上泡面了还是怎么滴?天天吃泡面,你都快成泡面了。”   “不吃泡面我吃什么?”   夏冬青要攒钱,而且他从前住的那个地下室并没有厨房,除了泡面,他真的想不出吃什么。   赵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又摇了摇头,“你现在出去买些什么菜啊肉啊的回来,”   “干嘛?我可不想做饭,搬家累都累死了。”比起张罗一大桌子菜,夏冬青还是觉得吃泡面实际些,更重要的是,赵吏铁定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不让你做,今天你吏哥来露一手,让你们也知道我这二级厨师证可不是白考的,哦对了,记得一定买只鸡回来。”赵吏看着夏冬青一脸防备的样子很是无奈。   “记住我要吃散养的,走地的,养鸡场的我可吃得出来。”,夏冬青已经扭过了头,赵吏还不忘拖着长长的尾音嘱咐了一句。   “挖掘机学校考的二级厨师证吧。”夏冬青嘀嘀咕咕出了门。   岳绮罗依旧坐在二楼桌子旁,看着斗嘴的两个人觉得很没有意思。   岳绮罗的小纸人剪了一个又一个,把刚剪好的两个收进袖口里,岳绮罗起身下了楼。   经过楼梯时,一阵冷风扫过岳绮罗的脖子,稍微顿了顿步子,岳绮罗回头看了看并没有打开的窗户,从袖口里放出一个小纸人。   小纸人冲岳绮罗作了个揖,接着不知飞去了哪里。   还没什么东西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事。   一楼厨房门口,岳绮罗倚着门框看赵吏忙忙碌碌。   看了遍冰箱,又看了遍柜子,赵吏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王小亚这家里就没个能吃的东西。   无奈之下,赵吏还是回了客厅等夏冬青采购食材回来。   岳绮罗的眼神一直跟着赵吏,像是他身上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似的。   “小妹妹,是不是看哥哥我长得特帅?”赵吏吊儿郎当地站到了岳绮罗面前,单手撑着门板问。   岳绮罗收回了眼神,兀自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我觉得你油嘴滑舌得紧。”   赵吏看了看自己,觉得岳绮罗说的挺有道理,可小姑娘不是都喜欢这样的么?   也是,岳绮罗可不是什么小姑娘,她可是已经活了几百年了。   “这房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岳绮罗连眼皮都没抬地说了一句。   闻言,赵吏上下左右看了一眼这房子,并没有看到什么鬼,而且这别墅处的地方风水也挺好,不太会聚集些脏东西的样子。   “鬼?”赵吏问,有些不信岳绮罗的话。   “不干净的东西又不只有鬼。”岳绮罗从刘海下斜着眼睛看赵吏。   赵吏还没来得及问岳绮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房门一开,夏冬青提着大包小包进了门,以及他身后提着一只鸡的王小亚。   “哟,怎么回来了,不会真怕我们把房子给拆了吧?”   王小亚把鸡往地上一扔,开始抱怨,“别提了,今天宿舍里一人都没有,我可不想自己一人住宿舍。”   夏冬青接过地上的鸡,连同菜放到了厨房,“我和小亚是在门口遇见的。”   赵吏的手艺确实还不错,四菜一汤很快上了桌。岳绮罗嗅了嗅,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拿勺子舀起汤,岳绮罗吹了吹把嘴凑了上去,热气把岳绮罗的嘴唇熏成了一朵小小的红的花骨朵,拿汤匙的手翘成了一朵不标准的兰花。   只喝了一碗汤,岳绮罗便把碗一推,她还是不习惯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   出了门,岳绮罗坐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这样的生活有些无聊,可她现在又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   “凡夫俗子的生活真是无趣。”想到凡夫俗子,岳绮罗习惯性托了托腮,可嘴巴里的牙已经不疼了。   回头看了看亮着灯的房子,岳绮罗又画了个符,催动符咒,岳绮罗站到了别墅最高处的房顶。   尖尖的房顶只能堪堪立下岳绮罗,居高临下让她更能看清全局。   整栋别墅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红色光晕里。   怨气,一股强大的怨气从别墅里散发出来,确切地说是从屋里的某样物品上散发出来的,岳绮罗不知道这屋里有什么,可她很乐意让小纸人去打探一番,无聊的生活总要自己找些乐趣。   深夜,别墅里的几人已经睡下。   王小亚洗漱完躺到床上,一旁的梳妆台上有一把不起眼的木梳,已经断了一半,却还没有被她扔掉。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呢喃几声接着睡去,月光照到床上,王小亚的头发铺在脑后,如瀑一般。   隐隐约约,王小亚的头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般蠕动,只是床上的人好像并没有意识。   睡到一半的赵吏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是那种突然间的毫无睡意。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赵吏看向院子。   院子里有个秋千,此时晃晃悠悠的,岳绮罗正坐在上面,双腿轻轻荡着。   院子里没有灯光,赵吏靠着月光看着院子里的岳绮罗,小姑娘脸上带着笑,是那种想要捉弄人的笑。   摸着黑穿好衣服,赵吏无声无息推开了房门。   走到岳绮罗身边坐下,赵吏的脚稳稳踩到地上,止住了正在晃悠的秋千。   “在做什么?”赵吏的声音衬着月色,竟是有几分温柔的意味。   “等着好玩儿的事。”岳绮罗的眼睛在黑夜里如闪着亮的星子。   赵吏有些觉得岳绮罗的眼珠太黑了,又水汪汪的,直让人看的想要沉进去。   岳绮罗望了望正在别墅周围盘旋的小纸人,默默计算着时间。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这房子里不干净。”   赵吏点了点头,这话他记得,只是他并没有在这房子里看到有灵魂或是直接说,鬼魂。   难道他没看到,而岳绮罗看到了?赵吏觉得不太可能。   似乎是知道赵吏在想什么,岳绮罗又开口说,“不是魂魄,是有一股怨气在这房子里。”   “而且。”岳绮罗扭头看着赵吏,“这股怨气附着在了屋里的某样东西上。”   闻言赵吏不知该接什么话,他对付得了灵魂,压迫得了活人,可无质无形的怨气却不知怎么应对,甚至都没察觉到。   岳绮罗的小纸人从二楼的一扇窗户里飞出,附耳在岳绮罗耳边说了些什么。   岳绮罗收了纸人,忽然站起身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边的赵吏说,“走吧,去看看好玩儿的事。”   愈靠近王小亚的房间,那股怨气就更加明显,到了门口时,甚至连赵吏都感受到了不寻常。   怨气这东西,离远了没什么,可靠近了的话,对人的影响还是有的。好在二人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人,自然是不怕这些。   赵吏推开房门,直接伸手打开了灯,岳绮罗在他身后进了房间。   王小亚正睡的迷迷糊糊,可灯光刺眼,加上身边有人,王小亚还是渐渐睁开了眼睛。   “你俩干什么呢?大半夜不睡觉。”王小亚揉着眼睛坐起身子,身后却有东西狠狠坠了她一下。   有些疑惑的向身后摸了摸,王小亚心里“咯噔”一下,她抓了满手的头发。   伸手拿过旁边的镜子,王小亚不敢相信镜子里的是自己,一头长发瀑布一般散在脑后,垂在床上,不知道有多长。   乌黑的长发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这是怎么回事?”王小亚的声音有些颤抖。   岳绮罗没回答她,而是直接拿出一把剪刀,干净利落的把王小亚的头发剪了下来。   剪下来的头发仿佛是失了生命力般,短短几秒便成了枯草般。   岳绮罗从梳妆台上拿过那把断了的木梳,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我从一精品店里买的,就那一把了,还是个坏了的,可老板说,用它梳头发可以让头发长得快些。”   王小亚前几天迷上了长发,认为长发飘飘的女生特有魅力,这才听了忽悠买了把断了的梳子,只是王小亚没想到头发会长得这么快,快到诡异的程度。   岳绮罗把玩着木梳,语气淡淡,“这是件死人的东西,主人死时的怨气附着在了上面,你要是再用它梳头发,你会成为它的养料,不出两日,它会吸干你。”   “留着没用,烧了吧。”岳绮罗把头发和木梳递给了赵吏,接着掩嘴打了个呵欠。   “我累了。”   说完不管王小亚震惊的目光,岳绮罗独自出了房间。赵吏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也跟着离开了王小亚的房间。   独留下王小亚呆呆坐在床上,亮着的灯提醒着她,刚才不是一场梦。   等到彻底反应过来,王小亚恶狠狠揪了揪被子,预备明天去把那家黑店砸了。      ☆、犀香(一)   又躺了一会儿,王小亚的脑子似乎才捋顺了,她的重点似乎不是要把店砸了,而是,刚刚她是遇到了灵异事件?   这么一想王小亚再也睡不着了,干脆亮着灯等天亮,灵异事件这东西,自己遇到了心里还是发毛。   赵吏拖着“王小亚”的长头发去了院子,没想到岳绮罗早就在院儿里了。   “这是等我呢?”赵吏把梳子头发一股脑的扔到了地上。   岳绮罗的小脚在秋千上晃啊晃,小脸微扬,“你有什么好看的?我在看星星。”   岳绮罗的话让赵吏嘴角抽了抽,“小姑娘家家的,说话一定这么不客气?”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打火机点着了头发。   头发和木梳烧的噼里啪啦,发出一阵恶臭,那是一种腐烂了的臭肉味。   臭味儿伴着火苗升起老高,赵吏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岳绮罗像是没闻到一般,依旧抬头看着天上高挂的星星。   “你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么?”岳绮罗像是一个真正的小姑娘一般,问了个幼稚的问题。   “你说你又不会死,在这儿伤什么春悲什么秋。”赵吏也坐到了秋千上,这儿是个上风口。   岳绮罗低下了头,突然很想找人聊聊。   “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我不爱他但我会保护他。可是,他死了。”   “人总会死的。”赵吏不以为然。   “没错,他死于自己做的愚蠢事,只不过他的元神是为了保护我才灰飞烟灭的。”   “我,没有做到我的承诺。”   “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承诺,可是全能做到的很少。我也曾经给过别人承诺,可那份承诺我注定做不到。”岳绮罗的话让赵吏想到了阿宝,那份许她下辈子的承诺,。   自从张显宗彻底死后,岳绮罗几乎是接着就被无心封在了鬼洞里,有些话几百年了也没说出口,她想,她似乎欠张显宗一句“对不起”。   岳绮罗是不屑于对一个普通人道歉的,只不过她答应的事情确实没有做到,张显宗最后的那个眼神让她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院子里的脏东西烧完,味道也渐渐散去。赵吏从秋千上站起来,忽然很想拍拍岳绮罗的头,可是手抬起来又放了下去,“行啦,那人会转世投胎的,说起来,我们这样儿的才是最惨的,只能看着别人由生到死。其实有生有死,未必不是好事。”   有生有死,才叫人生。   王小亚没有告诉夏冬青她遇到灵异事件的事。只是她那头发被岳绮罗齐齐剪下却是瞒不住夏冬青。   “这是新流行的发型么?”夏冬青觉得他有些搞不懂现在的潮流了。   王小亚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心想等它再长一些就去修剪一下。   这是个雷雨交加的夜晚,444号便利店里的吊灯一闪一闪,似乎快要断电一般,气氛莫名低沉压抑。   店里坐着两个避雨的人,一男一女。   女人穿了一件黄色衣服,脸色似乎很不好。男人正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冬青不理她,王小亚索性坐到那两人身边,这才听到那男人正在讲一个很蹩脚的鬼故事,   故事讲到最后,灯“啪”的一声灭了,整个便利店陷入一片黑暗。   王小亚配合地“啊”了一声,“啊”完后,她回头去看冬青,只见夏冬青正提着工具箱准备去修保险丝。   赵吏的车从便利店门口停下,岳绮罗和赵吏从车上下来进了便利店。   “正好,你们四个可以凑一桌打麻将了。”   赵吏说完转身就又匆匆出了便利店,开着车不知去了哪里,不知道他成天在忙什么。   自从昨天的事情后,王小亚就对岳绮罗有种莫名的崇拜,看岳绮罗来了店里就忍不住要和她说些什么。   岳绮罗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有些聒噪得紧。   四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岳绮罗明显像是局外人,三个人在聊天,岳绮罗自顾自剪自己的小纸人。   “哟,美女还挺特立独行的。”李大仁说着拿出几张名片放到了各人手里,还说着,“我刚刚讲那故事啊,就是让大家要知道,我们啊,要珍惜生命。”   李大仁的话说完,店里一突然亮堂起来,夏冬青提着助理工具从仓库出来,顺便看了看桌子上的名片。   “业务员,李大仁,你是卖保险的啊?”   李大仁笑了笑,说,“以后大家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鄙人一定效犬马之劳。”   王小亚看着名片,实在是忍不住,“我跟你说,这活人啊,是看不到鬼的,因为……”   王小亚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看到了后面柜台旁的夏冬青正举着一块“shut up”的牌子对着她。   嘟了一会儿嘴,王小亚不再提什么见不见鬼之事,又去问对面的黄衣女子,“美女姐姐,你好香啊,你用什么香水?”   黄衣女子摇了摇头,“我从不用香水,有味道么?”   王小亚点了点头,“超香。”   李大仁也附和着说,“是啊,一进门就闻到了,简直是异香扑鼻。”   “哦对了,”黄衣女子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我老公喜欢玩儿香,所以家里总是香气扑鼻。”   王小亚问,“是不是沉香?”   “不是沉香。”黄衣女子摇了摇头,“我老公是研究名宿历史的,他特别爱好这些东西,以前我也爱,要说那些东西吧,难得是难得,贵重也是贵重,可现在想想,总觉得阴气太重,不吉利。”   说完黄衣女子打了个冷颤,忽然开口问,“你们说,这个世界上有鬼么?”   听到这个,王小亚显然很兴奋,“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在看到冬青在那个“shut up”的牌子上加了两个重重的感叹号后,王小亚赶紧转了口风,“有没有的吧,其实我也不知道。”   黄衣女子又问,“你们谁见过鬼么?”   李大仁跃跃欲试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此时并没有人理他。   黄衣女子又继续说道,“我见过,一只女鬼,而且,那是我丈夫养的。”   外面的雨依旧是瓢泼之势,店里的灯光依旧是一闪一闪,整个气氛莫名诡异。   黄衣女子看了看岳绮罗,眼神意味不明,“小姐你穿的是民国初期的衣服?范儿特别正,是古董吧?”这话,她也对另一个“人”说过。   岳绮罗放下剪刀,把小纸人收了起来,“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   黄衣女子看着岳绮罗剪的纸人,只觉得一阵刺眼,她的故事里,也有这样的纸人,让她恐惧,让她害怕的纸人。   ☆、犀香(二)   黄衣女子收回看岳绮罗的目光,闭了闭眼,像是咽下了无数的痛苦,开始了她的故事。   “我叫青青,是一个服装设计师,但是我不喜欢设计批量的大众款,结婚以后,我辞了职,在家开了个工作室,做些小精品,主要是熟客。受我老公的影响,我注意到了民间工艺,我四处去收集这些东西放到我的设计里,一个月前,我去了趟山西,可那一趟没什么收获,我只收了一双绣花鞋,一双小脚女人穿的三寸金莲绣花鞋。”   青青一边说,一边摩挲着手里的杯子,好像手里正抱着那双绣花鞋一样。   “那双鞋特别好看,尖尖窄窄,像是竹笋一样,上边的鸟儿啊,绣的就跟活的一样。”   青青像是像是陷入了对那双鞋的想象,“我当时就在想啊,这样的鞋在当时是什么样儿的美女才能穿上它。”   像是知道自己说偏了一般,青青苦笑了一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又过了几天,家里来了一个特别奇怪的女人,一个叫艳艳的女人,她说跟我约好了做衣服,可我从来没有接到过她的电话,艳艳穿一身30年代风格的黑裙,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有些阴沉,又有些形容不出的味道。”   “我以为是我前几天事情多,忘了和她的约定,因此和她重新又谈了谈要求,她要我做一件贴老绣的小礼服,并留下了三万块钱和一张家庭住址的字条。”   青青说完后不再开口,似乎在想接下来那段不可思议的事情要怎么说出口。   “然后呢?然后呢?”王小亚显然是听故事入了迷,岳绮罗也看着青青,有几分漫不经心,可又似乎也在等下文。   “单独定制的衣服都需要先行打版制作一件样衣,客人穿上之后在进行细部的修改。”   “那天我做好了样衣,准备按照纸条上的地址进行□□,因为艳艳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一路导航到了纸条上的地址,可是…那里根本不是什么小区之类的地方,那是座公墓,凤凰山公墓。”   “我怕极了,赶忙开车回了家,说也奇怪,自从那天回家之后,艳艳留下的钱,字条全都不见了,而且每天我的脚都很累,像是穿了很久的小鞋儿一样。”   青青的话伴着阵阵雷雨声,砸到每个人心里。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睡觉,那双被我锁进柜子里的鞋莫名出现在了床边,尖尖的鞋头冲着床。民间有句话,鞋冲床,鬼上床,我特别害怕,我丈夫一直安慰我,可是这个家里,这几天最不对劲儿的就是他,他成天窝在地下室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连地下室的锁他都换了。”   青青的手紧紧握着,直到握得有些发白,“我让他把红绣鞋丢了,可我却发现他偷偷的把鞋留了下来。”   “家里诡异的事情越来越多,我经常看到有个女鬼在我身边徘徊,身穿大红嫁衣,穿着那双尖尖窄窄的三寸金莲,有时是正常人样,可有时又是血肉模糊的样儿。”   “那个女鬼在窥视我,她想要杀了我,她想要取代我!”青青说到这里情绪已经有些崩溃。   “取代你?”岳绮罗轻轻问了一句,似乎有些理解青青的意思了。   青青点了点头,继续说,“那天,我偷偷在我丈夫的口袋里找到了地下室的钥匙,还没进地下室我就听到了里面有女人的笑声,阴森森的。”   “我趁着丈夫没回来打开了地下室的门,我发现了让我不敢想象的一幕,那个一直说爱我不离开我的丈夫在地下室为那个缠着我的女鬼设了个灵堂,招魂的纸人、元宝、蜡烛一应俱全。他,在养着那个女鬼。”   青青的故事已经到了尾声。   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雷声一阵大过一阵,闪电照得人脸上明明暗暗。   “嘿,这故事讲的好啊,这又告诉了我们,这人啊,一定要珍惜生命,好了各位,我这还有事,先走了。”说着李大仁急急忙忙出了便利店,似乎里面有什么鬼怪一样。   可见青青的故事十分有震慑力。   王小亚暗道那个叫李大仁的胆小。   这时一直在柜台忙碌的冬青忽然问了一句,“然后呢?”   青青回过头,看着冬青,特别平静地说,“然后,我丈夫说要和我谈谈,但我太害怕了,我就跑出来了,正巧下雨,我就来了这家便利店,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们。”   赵吏在门口敲了敲玻璃,然后进了便利店。   青青像是没看到他一般从凳子上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去救我的丈夫。”   “你怎么救你的丈夫?”冬青的话无疑是给青青泼了盆凉水。   青青有些无奈的抓了抓头发,继续往外走,“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爱我丈夫,他一定是被女鬼蛊惑了,夫妻本是同林鸟,我不能不管他。”   赵吏在门口拦住了青青,说,“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青青有些不耐烦了,“我不买保险。”   赵吏单手撑在门上,“我不是卖保险的,我的专业是针对灵异事件,解决鬼魂带给人类的烦恼,专业水准,不容置疑。”   赵吏忽然一本正经指了指身后的夏冬青与岳绮罗,“看到没,这是我两个助手。”   王小亚一边激动地喊着“我我我”,一边冲到了赵吏身边。   赵吏一个反手推开了王小亚,“这二货不是。”   王小亚做了个“射死他”的动作回了凳子上坐着,心里还很不甘,好歹她也是经历过灵异事件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大一个世界,这么多家便利店,你偏偏走进了这一家便利店讲了你的故事,你要走的时候天又下起了雨,我又出现了,这就叫缘分。”   青青看着赵吏,有些沉默,半响才说,“你真的能帮我?”   “当然。”赵吏胸有成竹。   岳绮罗不知道赵吏为什么不直接带走青青,他不是管着那些死人魂魄的么?   青青,不是活人,她只不过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岳绮罗对于当赵吏助手这事儿没半分兴趣,只是她很想去见识见识青青说的那个可以控制人的女鬼。   一个普通的女鬼会有控制人的能力么?      ☆、犀香(三)   岳绮罗、夏冬青跟着赵吏去了青青家。   岳绮罗不喜欢管人的事,可她对于这件事却挺有兴趣,那个叫青青的女人家,真的有一只可以窥视人的女鬼么?   青青在门口摁了摁门铃,出门匆忙,她竟然都没有带钥匙。一边按门铃,青青一边用信任的目光看了看身后的三个人。   青青的丈夫,苏粵此刻正心烦意乱地坐在沙发上,他怕妻子贸然跑出去会遇到什么意外。   门铃响起时,他几乎是跳着起来开了门。门一打开,妻子青青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苏粵一把抱住青青,“你去哪了,担心死我了。”   青青微微挣开了苏粵的怀抱,“我带了三个朋友来。”   苏粵虽然有些怀疑地看了看青青身后,赵吏朝他打了个招呼。把三人迎进了屋,苏粵端了三杯茶放到桌子上。   赵吏进了屋子走了一圈,似乎在观察什么。   “我的妻子最近情绪不太对,她需要休息,三位没什么事儿就先走吧。”苏粵明显对赵吏三人充满了敌意。   青青叹了口气,握住丈夫的手,“你别这样,他们是来帮助我们的。”   苏粵甩开了青青的手,按住她的肩膀,“我们怎么了?”   青青定定看着苏粵,“如果你爱我,请接受我的帮助。”   苏粵无奈地坐到了沙发上,还是妥协了,“那好吧,你们喝完茶就走吧。”   赵吏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这事儿很简单,用不了一杯茶的功夫。”   青青听了这话,转头对赵吏三人说,“我带你们去看看灵堂吧。”   苏粵急急忙忙拦住了青青,“不行!”那模样,活像灵堂里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似的。   “苏粵。”青青以为丈夫舍不得那个女鬼,心里不禁一阵悲凉。   “灵堂没什么好看的,不看也罢,鬼,不在灵堂,在楼上。”赵吏说完径直上了楼。   “你干什么去?”苏粵大吼着想要拦下赵吏。   苏粵跑得快,岳绮罗念的咒语更快。苏粵只觉得双腿无力,只一愣,赵吏已经进了卧室。   卧室里,赵吏拿着那个陶瓷的香炉看着,“好东西啊。”   “这是什么?”青青有些疑惑。   “香炉,老古董了。”赵吏伸手挑出一点香捻了捻,嗅了一口,“不过里面的东西更值钱。”   放下香炉,赵吏回过头说道,“一公斤犀角才出一钱香。”   夏冬青显然不是很理解,“犀牛角不是国家保护动物么?”   “是,所以现在还是这么大一块儿老料,价值连城。”赵吏转身看着青青夫妻二人说了一段典故,“晋书,温峤传里曾记载过,至牛渚矶,水深不可测,世云其下多怪物,峤遂毁犀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火,奇形异状。   “与君幽明道别,何意相照也?”岳绮罗接了一句。   赵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对,所以古人又云,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听到这里,岳绮罗大概明白了什么,只是青青似乎还是没有想到,或是不愿去想。   “那我把这块儿东西扔了,你就不能和那个女鬼相会了,也就不会受到她的蛊惑了!”青青说抱起犀角香,预备把它扔到窗外去。   赵吏拦了拦她,“扔了怪可惜的,送我吧。”   青青态度坚决,“我管它什么价值连城,我只要我的丈夫。”   “不要!”苏粵紧紧抱着青青,不想让她扔了哪块犀香。   “怎么?你舍不得了?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你就是这样爱我的?”   苏粵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对妻子解释,只得转身对赵吏岳绮罗说,“你们几个,马上离开我家!”   赵吏挑了挑眉,“别冲我嚷嚷,我是来帮你们的。”   赵吏看了看岳绮罗,“你告诉她吧。”   岳绮罗实在不愿意再看这个女人吵吵嚷嚷,因此对她说道,“你家里确实有个鬼,不过,那个鬼是你。”   “我?我是鬼?”青青不敢相信,回头问苏粵。   苏粵知道隐瞒不下去,可还是紧紧抱住了青青,“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根本没有一个三寸金莲大红嫁衣的女鬼,你只是不能接受你是一个鬼还和你丈夫生活在一起的事实,你的愧疚让你想象出了一个莫须有的鬼魂。”赵吏的话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剐在青青身上。   “让我来帮你回忆一下你是怎么死的。”赵吏拿起灵堂前的三寸金莲,回头对青青说,“那天你就是拿着这双鞋子坐在长途车上,后来遇到了车祸,整车的人无一生还。”   赵吏把三寸金莲放到青青怀里,“知道你丈夫为什么不扔了这双鞋么?因为那天,你就是穿着这双鞋回家的,把鞋扔了,你也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青青渐渐回想起来,怪不得她会脚痛,原来穿着三寸金莲的鬼就是她,还有那天的凤凰山公墓,那是安葬她自己的地方。   暖水濯我足,剪纸招我魂。   苏粵养的女鬼是她自己,青青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我是鬼,我是鬼。”   看着不断喃喃的青青,苏粵紧紧抱着她,哭喊着,“你是我的妻子。”   “可是我已经死了?”青青想要抱住苏粵,可还是停住了手。   “我只知道你是我妻子,我爱你,只要我们在一起,生生死死又有什么关系,你要成佛成仙还是下十八层地狱,我都陪你,可你去投胎,我不答应,我怕你来生会忘了我。”   像是想到什么,苏粵捡起掉在地上的犀角香,“我们还有犀角香,这么大一块儿呢,够我们烧很久的,我求你,别走。”   青青看着丈夫的脸,忍不住摸上去,“好,地狱天堂,我们一起去。”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 ,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寸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回去的车上,赵吏看着岳绮罗冷着一张脸,开玩笑说,“怎么?是不是看了这种生生死死的爱情特别感动?”   岳绮罗摇了摇头,“我只是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做法。”   赵吏笑了笑,“是啊,有时候人的执念真的很可怕。”苏粵的执念让妻子留在了自己身边,可犀角香燃尽的那一刻,他们注定还是要分开。   岳绮罗看着车窗外,那个男人紧紧抱着妻子的样子,像是抱着他的全世界一般,可他的妻子不过是个已经死了的人。   岳绮罗没跟人谈过感情,对无心当时也不过是好奇,可现在她倒是有些想找个人谈谈感情了。   当然,凡夫俗子她是不要的,像是今天似的,这种哭哭啼啼的行为,岳绮罗是看不起的。      ☆、酒娘(一)   444号便利店里,王小亚一个人正无聊地坐在店里,一边看着韩剧追着欧巴,一边在心里默默鄙视着离去的三人。   赵吏的车在便利店门口稳稳停下。   一场雨下了半夜,如今也要停了,只有零零星星的雨点儿不时飘落。   夏冬青跳下了车,回了便利店,他的工作时间还没到。至于岳绮罗则是依旧在车上坐着。   “你不下去?”赵吏没发动车子,问了一句。   岳绮罗看着赵吏,忽然露出了一个笑,“我困了。”   赵吏看着岳绮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小姑娘平时冷冰冰、阴森森,可笑起来还挺好看。   “行,那我送你回去。”赵吏说着开车掉了个头,往王小亚家开去。   “那你呢?”岳绮罗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慵慵懒懒,似乎真是累了。   “我?”赵吏颇为无奈,“这几天要送走的灵魂有些奇怪,不是少了三魂,就是没了七魄,我得去查查。”   岳绮罗听了这话没应声,刚刚她不过是随口问问,谁想这人就什么都告诉她了。   等了一会儿见岳绮罗没应声,赵吏接着说,“怎么,想我?”   赵吏开这样的玩笑已经习惯了,可岳绮罗听了这话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甚至还多了一丝笑意,可是两只小手的指头已经暗暗对在了一起。   眼睛余光瞟到岳绮罗的动作,赵吏很识时务地认了错,“我说小姑奶奶,开个玩笑不至于吧。我错了还不成么?”虽说他不怕那些小东西吧,可被一个纸人掐住脖子还是怪丢面子的。   岳绮罗放下手,忽然又改了口风,“还是去那家店吧。”   岳绮罗一向是称444号便利店为那家店。   “小姑奶奶,你忽悠我呢是吧?”赵吏虽然嘴上说的心不甘情不愿,可还是把车子开了回去。   快到凌晨,此时正是最黑的那段时间,赵吏的车行驶在路上,周围黑漆漆的,看不到半个人,只有车灯照着车前的路,有些安静的让人不舒服。   两人到了444号便利店时,天色正蒙蒙亮。   夏冬青与王小亚两个脑袋凑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赵吏过去一把拍在了夏冬青脑袋上,“嘿,干嘛呢?青青。”   青青,小青,青仔,这赵吏就没好好叫过他名字,夏冬青有时真想把围裙狠狠摔在赵吏的脸上。   王小亚对于赵吏对冬青的行为是一百个不乐意,因此她对赵吏吼道,“给你打个工容易么?你别把他拍脑震荡了,本宫可是心疼我家皇上的。”   “哟哟哟,这么快就抱成团儿了,行啦,谁没谈过恋爱怎么的,成天皇上臣妾的,你丫清宫剧看多了吧。”   赵吏看着吵吵闹闹的王小亚,觉得这姑娘也挺有意思,和闷瓜蛋子夏冬青倒是挺配,俩人一静一动。   再回头看看岳绮罗,赵吏心想他俩不也是一静一动,可又想着小姑娘还是要活泼些才好看。不过脑补一下岳绮罗像王小亚一样蹦蹦跳跳的模样,赵吏又甩了甩头,又觉得岳绮罗这样也挺好,笑起来有些阴森森的,也挺招人喜欢。   “抽风啦又?”王小亚看着把头甩过来甩过去的赵吏,神情很认真地说。   “你才抽风了。”   二人在斗嘴,岳绮罗独自拿起了刚才夏冬青与王小亚看的东西。   “这什么?”赵吏凑过来问了一句。   “纸。”岳绮罗的回答可谓是惜字如金。   “我还不知道这是纸。”赵吏拿过了那张薄薄的纸片。   只是还没来得及看纸上的内容,空气流动间,赵吏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儿。   又看了看夏冬青,赵吏突然想给他一个爆栗,“你小子不但吃店里的泡面,现在还学会喝店里的酒了?”   夏冬青闻言不解,“我从来不喝酒。”   “你没喝酒,那怎么有一股酒味儿?”赵吏显然是不信。   这夏冬青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一定要扣夏冬青工资,扣到他夏冬青怀疑人生为止!   “你别老是欺负冬青行不行,我作证,冬青真没喝酒。”王小亚急忙为夏冬青解释。   天知道赵吏对付夏冬青只有一个招儿,扣工资,可夏冬青偏偏就吃这个。   “他确实没喝酒。”岳绮罗说了一句,同时抽走了赵吏手上的纸片,继续说,“酒味儿是上面发出来的。”   赵吏看着岳绮罗手里拿着的薄薄水红色纸片,也想了起来,刚刚闻到的酒味儿醇香的特别,也确实不像是店里的东西。   “这东西谁送来的?”赵吏看了看纸片。   上面什么也没写,就只有一个时间,算算日子,正是后天。   “斜对过那家老板娘送来的,说是过两天新开业,都是邻居,就送来了这请柬,说让一定去捧捧场。”夏冬青解释说。   “这年头倒是少有这样的老板了。”赵吏没放在心上,把纸片随手放在了桌子上,没有多大兴趣。   “酒馆?”倒是岳绮罗多问了一句。   “嗯。”夏冬青点了点头,同时手指着对面街上,“就在前面不远处,要是说起来,现在专门开酒馆的人可不多。”   岳绮罗走到门外向夏冬青说的方向看去,对面街上确实是有个店面,只挂了个招牌,招牌上却是空白,要不是那张请柬,怕是谁也没想到那里要新开一家店了。   本来这事儿让爱热闹的王小亚去就行了,实在不行拉上夏冬青也可以。可看到岳绮罗的模样,赵吏忽然心里微微一动,“你想去?”   岳绮罗点了点头,这个世界她还没有好好研究研究,去别的地方看看也好。   能让酒香浸到纸里,那家店里酿的到底是什么酒?   岳绮罗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超脱了凡人,那自然是得受到周全的保护,以及要吃些好的喝些好的来填满自己那小小的肠胃。      ☆、酒娘(二)   “那行,后天就去看看呗。”赵吏站在岳绮罗身后,也看着对面那家还没开张的店。   岳绮罗一头及腰的黑长发不时被风吹动,扫过赵吏黑色的风衣。   赵吏抬手拿起一根落到他衣服上的发丝绕在手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岳绮罗如玉一般的精致侧脸。   小小的脸儿微扬着,眉毛被遮在了刘海儿下,一双眼睛黑亮的吓人,却又吸引着人一步一步往里陷进去。   赵吏大概觉得自己是魔怔了,他明明喜欢的是□□的妹子,可为什么这样削肩,细腰,单薄的岳绮罗落在他眼里会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喜欢的妞儿就去泡,这是赵吏一贯的宗旨。   “你在看什么?”岳绮罗回过头问,连声音都是单薄的。   “我看你好看。”赵吏把岳绮罗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手上,放到鼻息间嗅了一嗅,“好香。”   赵吏言语动作间满满都是引诱。   用他的话来说是“撩妹”,用夏冬青与王小亚的话来说又叫“泡妞儿”。   岳绮罗冷哼一声,忽然靠近赵吏,解开他手里的头发,攥住了他风衣的领子。   岳绮罗凑到赵吏耳边,以近乎咬耳朵的方式问,“你不怕我?”   “我怕你?你要是百年老妖怪,那我就是千年老不死的。咱俩正好凑一对儿。”赵吏配合岳绮罗的身高,微微低着头。   赵吏说话的气息扑倒岳绮罗脸上,痒痒的。岳绮罗下意识离远了些。   “明天你去给我买几身衣裳来,我喜欢红色,不是好的我不穿。”   岳绮罗的声音带着颐指气使,赵吏却答应得痛快。   “瞧见了么?买买买的才是真男神啊。说吧,冬青你想要什么?姐去买给你。”王小亚十分豪气干云地拍了拍冬青的肩膀。   夏冬青又看了一眼,没觉着赵吏又找着新目标了,倒是觉得是他掉进了人家的套里。   赵吏的动作挺快,第二天一早,几套衣服就摆在了岳绮罗面前。   上袄下裙,倒是和岳绮罗身上穿的衣服风格一样。   岳绮罗不动声色打量着赵吏买回来的衣服,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赵吏抖了抖手里一件白色的衣服,“虽然你穿红色好看吧,可只有那一个颜色也有点儿单调。”   岳绮罗点了点头,示意赵吏可以出去了。   赵吏叹了口气,十分心疼自己只是个跑腿的,人连把衣服换上让他看看的意思都没有。   出了岳绮罗的房间,门口的王小亚差点扑进赵吏怀里。   赵吏看了看王小亚站的地儿,语气十分不爽,“听墙根儿呐?”   王小亚用暧昧的眼神看了赵吏一眼,“我这不是关心你么?这姑娘你要拿下可不容易。”   “天底下就没有你大爷我干不成的事儿。”无视王小亚的“关心”,赵吏扯了扯衣服领子下了楼。   第二天早上,赵吏岳绮罗几人按照请柬上的时间去了那家酒馆。看着岳绮罗身穿的白色衣裙,赵吏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人来人往的酒馆门口只站了一个女人迎客,一个三十上下,漂亮的女人。   赵吏上前去递上了请柬,贺了一句,“开业大吉。”   女人接过请柬,笑了笑,摆了摆手,温温软软的声音,“里面请。”   进到店里面,四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瞧瞧这店面,我打赌,这指定是个有钱人没事开来打发时间的。”王小亚看着这家装潢的古色古香的店得出了自己的判断。   “门口那女的就是老板?”赵吏戳了戳夏冬青问。   “嗯,就是她。”夏冬青点了点头。   门口渐渐没人再进来,老板娘进了店里笑着端了一壶茶向赵吏几人坐的地方走来。   一身素白滚黑边的旗袍,头发用一根木簪子斜斜挽起,脚下穿着一双平底的绣花鞋。   “几位先喝茶,酒一会儿就上,聚到一起就是缘分,今天又是小店新开张,所有酒钱不收。”老板娘斟了几杯茶放到桌子上。   “老板娘怎么称呼?”赵吏端起茶杯嗅了一口,赞了一句,“好茶啊。”   “叫我酒娘吧,酿了十几年的酒,一辈子都要给这个字了。”酒娘说完转身去了别桌招待客人,并没有在这桌多停留。   赵吏他们不过是一桌最为普通的客人。   不大的店面,闹中取静的一地儿,可那醇香的酒味儿离老远就能闻到,颇有些“酒香巷子深”的意味。   等酒上来,岳绮罗倒了小小一杯。闻着醇香的酒喝起来却是有着丝丝的甜味儿,倒是符合岳绮罗的口味。   剩下二人喝了一杯忍不住连连赞叹,喝起来带着甜味儿的酒回味却是醇香绵长的。   赵吏低头看着酒杯里自己的倒影,一杯酒迟迟没有下口。   这时酒娘忽然回过头,对正在喝酒的夏冬青与王小亚说,“酒,还是细细品的好。”   店里的桌子几乎被人占据了大半,酒娘挨桌送了酒去,不时与客人交谈几句。   开酒馆的老板娘不愿说名字,叫酒娘?似乎很有意思。   四人在酒馆里待到了下午,回去的车上似乎是酒劲儿上来了,王小亚与夏冬青在后座靠在一起,睡得正香。   岳绮罗的脸上也染了丝丝红晕,酒虽好喝,可后劲儿似乎太大了些。   唯独赵吏一杯酒没碰,神色泰然地开着车。   回了王小亚家,把醉得不省人事两个人各抬回房间,赵吏又开着车出了门。   对于那些缺三魂,少七魄的灵魂,赵吏还是头痛得很。      ☆、酒娘(三)   岳绮罗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整栋别墅里全是若有似无的酒香,闻多了,竟也有些腻人的感觉。   岳绮罗舔了舔嘴唇,心中对那酒是满意的,里面有她喜欢的东西。想到赵吏正在查的事情,岳绮罗眯了眯眼,像是一只笑得诡谲的猫,只是可惜他不知道自己要查的事情结果就近在眼前。   几杯酒竟是让那俩人睡了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里,赵吏也没有回来。   岳绮罗坐在二楼的桌子旁看着这偌大的别墅,有些漫不经心地放下了手里的剪刀,她的小纸人已经剪了许多,只是它们好像并没有派上多大的用场。   现在的这个世界平静的让她觉得十分无聊,虽说也会遇到些奇怪的事儿,可那些事似乎赵吏就能解决得了。   可是再想想,那段无心让她由好奇到喜欢再到最后彻头彻尾讨厌的生活过得也很不痛快。与之相比,现在的日子虽然无聊,但似乎更好些,身边更是多了个类似于保镖一样的赵吏。   想到赵吏,岳绮罗撅了撅嘴,心里头觉得赵吏很有眼光,说话又会讨她欢心,还不会死,本事也不差,和她实在是很般配,比那个只会和个乡下姑娘闷头过日子不识抬举的无心强多了。   跟他谈谈感情似乎是可以的,岳绮罗心想,他不会像凡夫俗子一般,死了,就没了。   赵吏拖着要累残了的身子进了别墅的门,恨不得一步三晃。   一转头就看到岳绮罗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赵吏很想不要脸地认为岳绮罗是在等他。   可事实告诉他显然不是,小姑娘摆了个弥勒佛的姿势,双腿盘在沙发上,绣鞋被她蹬到了一边,身子斜靠在沙发靠背上,双眼微眯着,似乎是睡着了。   赵吏大喇喇瘫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把腿架到了沙发上的茶几上,长长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故意吵醒岳绮罗的架势。   岳绮罗早就听到了赵吏的声音,只是不愿睁开眼睛。   赵吏看着岳绮罗没有起来的一声,又伸手给自己到了一杯水,玻璃杯子碰上玻璃茶几,赵吏故意发出动静来。   终于,岳绮罗晃了晃脖子睁开了眼睛。似乎是刚睡醒,岳绮罗的头发有些乱。浑不在意般,岳绮罗抬手整了整头发,然后单手撑着沙发,另一只手指了指茶几。   赵吏顺着岳绮罗的手指看向茶几,十分懂岳绮罗心思般递上了那个玻璃罐子。   岳绮罗接过玻璃罐子,从里面拿出糖豆来吃,嚼的“咯咯嘣嘣”,岳绮罗似乎很喜欢这种声音,吃得不亦乐乎。   赵吏看着岳绮罗,脸很白,眼很黑,薄薄的嘴唇是淡淡的水粉色。   坦白讲,岳绮罗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小姑娘,就算现在是要长成未长成的模样,也还是漂亮。   听着岳绮罗嚼糖豆的声音,赵吏忽然很担心她的牙口,他曾经偷偷地把里面换成过软糖,只是岳绮罗吃了一个就吐了出来。   “你好像很累?”岳绮罗问得漫不经心,手指依旧在糖罐子里搅着。   “送走了一批麻烦的灵魂,跟着他们去冥府登了个记。”赵吏把水倒进嘴里,继续说,“你说这些人怎么连自己的魂魄怎么缺失的都不知道。”   赵吏这几天送走了一批灵魂,又迎来下一批,数量倒是没增加,看名单确实是阳寿到了的人,可奇怪的是那些人的灵魂却都是残缺的。   赵吏问过他们,可那些人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们死时的记忆像是完全被人抹去了似的。   冥府的三个废柴判官不愿多事,冥府的灵魂多如流水,灵魂送来了就完事了,他们才不愿多查。况且那些灵魂似乎也没什么怨气,安安静静听安排,安安静静去投胎。   多好!   可这件事情绝对不对头,赵吏想要去查,现在缺失灵魂的都是阳寿已尽的人,可要是不查清楚,保不齐哪天就要对活人下手了。   事情若是发展到那一步,更难办。   “他俩呢?”赵吏对岳绮罗叨叨一通后才发现,冬青与王小亚没在屋里。   岳绮罗指了指楼上,“还在睡。”   赵吏没放在心上,周末么,况且现在也不过才十点。   岳绮罗却又添了一句,“一直没醒过。”   听了这话,赵吏又看看楼上,再算了算时间,“这俩人睡了一天一夜了?”   就喝了那几杯酒?睡了一天一夜,好人都得睡傻了。   赵吏一边鄙视着俩人的酒量,一边上楼准备去把那俩人叫醒。   “叫不醒的。”岳绮罗忽然从沙发上起来站到了赵吏面前,“那天的酒,有问题。”   岳绮罗一向是闲事不管的性子,不过刚刚岳绮罗却改变了主意,有些想指点指点他了。   赵吏并没有喝过酒馆里的酒,听了岳绮罗的话,下意识地问,“什么问题?”   岳绮罗没有回答,而是又回了沙发上坐着,维持着那个弥勒佛的姿势,“今晚去那家店瞧瞧吧。”   “到底怎么回事?”赵吏心里有些打鼓,这俩人可别就这么睡过去了。   “我昨天晚上去了那家店,瞧见了那个老板娘一点很有趣的事。”岳绮罗并不多言。   “你一个去的?”赵吏心中忽然有些感动,冬青既然睡死了,那岳绮罗是去替他看店的?   虽然那个便利店不以盈利为目的,人民币这玩意他也用不太上,可心里还是有点儿激动,就说么,他看上的姑娘没有拿不下的。   岳绮罗并不知道赵吏心里弯弯绕绕想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并指了指玻璃罐子,“糖吃完了。”   岳绮罗的话无疑是给赵吏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感情人家是去储备存粮的。   晚上,赵吏开着车带着岳绮罗去了便利店。二人坐在窗户边的桌子上看着不远处的酒馆,酒馆隐藏在黑暗里,只有一块白色的招牌引人注意,像是露出獠牙的怪物。   虽是晚上,可此时并没有到深夜,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街边的店里生意也是不错。唯独那家酒馆,虽是大开着门,可店里冷清得很。   一直到了深夜,马路上清冷的一个人也看不见,街边的店除了24小时营业的,也大多关了门。   对街的酒馆也熄了灯,关了门,又过了一会儿,酒馆的门打开,那个身穿旗袍的老板娘从店里出来,缓缓走出了这条街,像是行走在街上的鬼魅。   “她……”   岳绮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或许和你苦恼的事还有点儿关系。”   赵吏继续看下去,不过半小时的功夫,老板娘从街口走回了酒馆,只是手里似乎多了点儿东西,正隐隐闪着微弱的光。   “是魂魄。”赵吏攥了攥手,“她在收集那些要死了的人的魂魄。”   岳绮罗点了点头,“可能已经很长时间了,普通人看不到她手里拿了什么。”   岳绮罗的话赵吏是赞同的,冬青能看到鬼,可那些零碎魂魄却是看不到,王小亚更是不会注意这些。   “我去,可她收集这些残缺魂魄做什么?”赵吏想不通,魂魄是有很大用处,可残缺了的,似乎什么用处也没有。   “不知道。”在岳绮罗的思维里,魂魄是可以吞噬的养分,可以提高法力,不过这些残缺不全的,似乎就是废弃物。   赵吏和岳绮罗在便利店待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早上,对街酒馆重新开了门,赵吏和岳绮罗踱着步子去了酒馆。   与开业那天的人来人往不同,今天酒馆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赵吏二人依旧是选了先前的桌子坐着,敲了敲桌子,“老板娘,上酒。”   酒娘从柜台后看了看说话的那人,认出了是前两天来过的人。算是熟客?酒娘摇了摇头从柜台后拿了酒出来,她这家店回头客是个稀罕玩意。   赵吏一直盯着酒娘,从拿酒,到放杯子,再到斟酒。直看得酒娘不自在。   “我是哪里做的不对?”酒娘问了一句。   赵吏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先尝了一口,接着吐到了地上,然后一杯酒几乎全被泼到了地上,开门见山,“说吧,你做的那些事。”   酒娘似乎愣了愣,接着笑得风情万种,“不爱喝也别糟蹋了,我做什么了?”   “你收集那些残缺魂魄做什么用?”赵吏的声音冷冷。   赵吏有些后悔那天没有喝这酒,否则也不会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酒娘看着地上的酒也冷下了面孔,“你们是什么人?”   赵吏把剩下的酒缓缓撒在地上,然后掏出枪指着酒娘的头,“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那些魂魄归我管。”   酒娘无视赵吏的枪,兀自笑了,“我该叫你灵魂摆渡人?还是鬼差。”   赵吏把手往前探了探,“叫什么随意,告诉我,你用那些魂魄做什么了?”   “你不都看到了,做酒的引子,”酒娘指了指地上一滩酒渍,“我没害过人,我用的都是阳寿尽了的人的魂魄。”   “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啊?”赵吏的话里有着讽刺。      ☆、酒娘(四)   “不该感谢我,那也不用拿枪指着我吧。”酒娘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丝落寞。   抬手拿起一杯自己酿的酒,手腕一转,酒娘把它倒进了嘴里,辛辣的酒味呛的她皱了皱眉,咳了几声。   “酿了这么多年的酒,可我还是喝不惯这东西。”酒娘苦笑一声,把酒尽数撒在了地上,像是在祭奠着什么。   “你俩可是这店里唯一的回头客,我去拿些寻常的酒来,陪我喝一杯。其他人都觉得酒的后劲儿太大,喝过一次便不肯喝了。”酒娘说罢转身,只是身子摇摇晃晃,快要跌倒一般。   赵吏看着酒娘,忽然就抬腿踢翻了一张桌子,“别给我在这儿打哈哈,我没空和你喝酒。”   “不喝也罢。”酒娘又转身回来,有些怔愣地看着赵吏,半晌又呢喃着说,“他最爱喝我酿的酒了。”   酒娘呢喃着,竟是落下泪来。   “罢了,这么多年我累了,你带走我吧。”酒娘闭着眼睛坐在凳子上,似乎在等着赵吏的枪响。   只是等了许久,赵吏的枪声并没有响。   “我现在没权利带你走,可我要知道你干了什么。”赵吏转着手里的枪说。   他是灵魂摆渡人,他要送走的都是已经死了的人,他不能把活人给打死,纵使那人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活人的事儿不是他该管的。   酒娘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愣愣地看着门口,一粒粒拨着手上手串的珠子,仿佛那门口马上要进来一个顶重要的人物般。   “十年,他走了整整十年了,后天是他的生辰,每年的这个月份都会酿酒给他喝。”酒娘看向远方,声音沙哑,“只是普通的酒他喝不到。”   “所以你用魂魄当了引子,‘他’是你的丈夫,他死了。”岳绮罗端着酒杯接到,声音是少女特有的轻软,可语气还是淡漠的。   “是,我只是期望他能再喝到我酿的酒,也让我能有这么一个可以怀念他的方式。”酒娘无力地苦笑。   “‘以魂魄为引,死人能食阳间物。’这是书上记的古法。”赵吏拿着酒晃了晃,“可是那不过是传说罢了。”   这样的方法居然她会相信。那样酿成的酒死人喝不喝得到是未知数,可活人喝了却至少要醉一天一夜,   酒娘点了点头,“我信。”不过酒娘也知道,与其说她信这些,不如说她放不下心里的执念。   岳绮罗在心里冷哼一声,凡夫俗子,真是蠢得可怜。只是这个愚蠢的女人似乎很爱她死了的丈夫。   赵吏翻出手机来查了查酒娘的信息,说,“我不能告诉你,你还有多长时间的寿命,我只能说你的寿命很长。”   见酒娘不理他,赵吏继续说,“我知道你祖上是有名的阴阳师,你也有点儿本事,不过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再干些什么。我可以答应你,给安排投胎的人说,让你俩下辈子可以在一起。”   酒娘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光彩,可只是一瞬。   赵吏又掐着手指算了算,“不过…你的下辈子可能是你丈夫的下下辈子了。”   赵吏并没有告诉酒娘,她是难得高寿的命格。   只是对于酒娘来说,寻常人祈求的高寿延年不过是毫无意义,虚幻等待的流水罢了。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只是如今看来,酒娘要等的何止三年。   444号便利店照常营业,对街的酒馆依旧开着,只是那酒味儿再也不是隔了老远就能闻到的那种,酒娘雇了两个人经营店,自己时常搬个凳子坐在店门口,一呆就是一上午。   赵吏有时开车经过也会对酒娘打个招呼,又过了月余,酒馆关了门,换成了一家餐馆。酒娘把店盘了出去,不知去了哪里,可赵吏知道,终于一日他们还会见面,那大概是自己渡她的时候。   444号便利店里,夏冬青拿着手里的信封很想甩到赵吏脸上,然后揍他一顿。就因为他喝多了误了一天班,赵吏就扣了他整整一半的工资!   拿着手里薄薄的几张纸币,夏冬青盘算着一天吃几碗泡面可以撑过一个月。   再看看正坐在另一边晃着腿往嘴里丢糖豆,一派悠闲的岳绮罗,夏冬青只得长叹一声自己咋没生成个女的。赵吏对他和岳绮罗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扣你钱了?”岳绮罗“咯咯”笑着问夏冬青。   夏冬青没有回答岳绮罗,他还在想那天的事,怎么喝了几杯酒就能睡了一天一夜呢?夏冬青并不知道关于酒娘的事,只当自己喝的是寻常的酒。   岳绮罗放下手里的糖豆,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出了门。   虽是冬日,可阳光却好,岳绮罗窝在便利店门口的摇椅上,背后靠着一个软垫,舒服得打了一个盹儿。岳绮罗眯着眼睛,像极了一只猫,让人忍不住想要拿根草去逗弄一番。   对面街上,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儿正遥遥打量着444号便利店,长长的睫毛笼在女孩儿微微上挑的眼睛上,清纯中不失妖媚。   女孩儿的脸上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嘴角含着温柔的笑,高高扎起的马尾烫着卷儿,正随着女孩儿的动作颤动着。   女孩儿走近444号便利店,却只是在看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并没有进去的打算。又转了几圈,女孩儿似乎对自己的外形很满意。   岳绮罗在睡梦中深深呼了一口气,鼻翼嗡动了一下,似乎闻到了空气中的什么味道般。   ☆、有狐(一)   岳绮罗在摇椅上窝了一下午,到了下午四点,太阳落下山,温度渐渐冷了下来。岳绮罗晃了晃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444号便利店里,夏冬青一边看着表一边整理着货架。   该死的赵吏非要他把耽误的那天夜班给补上,眼见着已经在店里待了一整个白天了。想想还要再待一个晚上,夏冬青不禁一阵长吁短叹。   已经临近学期末,最近王小亚也来的少了。与之相反,岳绮罗在店里待的时间倒是长了起来。   今天店里似乎有些奇怪,一天了也没来几个人,赵吏一整个白天也没有出现。   岳绮罗在店里坐了一会儿又推门出去了,店里又剩了夏冬青一个人。   晚上七点,夏冬青泡了泡面,一边看电视一边吃。   赵吏在夏冬青吃了一半的时候来了便利店。   单手拍了拍桌子,赵吏放下一句话,“嘿青青,今晚上我在这儿和你一起看店,怎么样,是不是特感动?不过感动归感动,你可别感动得哭哭啼啼的。”   夏冬青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半点看赵吏的意思也没有,只淡淡回了句,“哦。”   赵吏倒是没怎么在意夏冬青的话,来回扫视了一圈店里,问道,“那小姑娘呢?”   “岳绮罗?”夏冬青摇摇头,“刚才还在这,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赵吏刚才回了王小亚家没看见岳绮罗,这才以为她来了这儿。可便利店里也没人,赵吏倒有些好奇岳绮罗去哪了。   “还以为来这儿能跟小美女做个伴儿。”赵吏往嘴里丢了一颗口香糖嚼着,语气里满满都是遗憾。   夏冬青对赵吏眼里只有女色的行为是鄙视之极,不过似乎赵吏最近也没去勾搭什么女人女鬼女妖的。   难不成是真转性了?   赵吏说是来看店的,其实就是来打发时间,顺便不时看看夏冬青干活儿。在店里没待上一个小时,赵吏又溜达着出了门。   夏冬青趴在柜台后看着店门口那个“风骚”的男人。赵吏倚在车门上,双眼看着街口,脸上挂着痞痞的笑容。来来往往的人不时把目光投到赵吏身上,不过大多是女生。   “嘿,真帅,大叔型的啊。”一个女生冲赵吏闪着星星眼。   一旁的男朋友十分鄙视地看了一眼倚在车上的赵吏,“当司机的吧?”说完拉着女朋友匆匆离开。   “我娘勒个去,语言暴力啊这是。”赵吏对着走远的小情侣腹诽道,像他这么帅的人能是当司机的人么,他可是灵魂摆渡人兼任老板的人好么!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岳绮罗回来。这小姑娘大半夜跑哪去了?不过想想,依岳绮罗的本事实在是不需他过多担心。赵吏裹了裹身上的风衣,还是进了店里。   他这暗黑系的服装装酷耍帅有余,御寒不足。   门口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透过灯光映进店里浅浅的红色,店里安静得很,除了赵吏夏冬青外,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个鬼。   忽然门口悬挂着的风铃被轻轻撞响,接着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年轻女孩儿推开门走进了店里,伴随着女孩儿进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香味儿。女孩儿似乎是喷了太多的香水,味道已经变得有些呛鼻。   夏冬青看着大冬天一身飘逸长裙的女孩儿,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这是把要风度不要温度发展到极致了啊。”   女孩儿在店里走了一圈,拿了一个巧克力去了收银台。   赵吏在拨拉着手机,连眼皮也没一下。   夏冬青一边打价格,一边跟女孩儿闲聊了一句,“这个巧克力卖的挺好的。”   女孩儿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这个巧克力很好吃。而且好难买,我找了好几家店了。”   因为一直带着笑,女孩儿的眼睛也像是月牙一般,很甜美可爱的一个女孩子。   打完了价格,夏冬青给女孩儿说了价钱便准备把巧克力装起来。   女孩儿并没有掏钱的意思,只是用一双大眼睛看着夏冬青。   “小姐?小姐?”夏冬青在女孩儿面前晃了晃手掌,怕她是没听见,因此又报了一遍价格。   女孩儿单手在柜台上绕着圈儿,忽然把脸凑到夏冬青面前,笑得一脸纯洁无辜,“哥哥,可是我没带钱。”   夏冬青挠了挠头发,接着说,“我们这儿能刷卡,也能支付宝结账。”   女孩儿听了这话似乎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马上又接着说,“哥哥,可是我也没有带手机。”   “啊?”夏冬青彻底没了招儿,“那不然我把东西给你退了?”   似乎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女孩儿摇了摇头,咬了咬下嘴唇,“可我就想吃这个巧克力怎么办?”   夏冬青很想甩出去两个字,“凉拌”,不过想想赵吏还在旁边,秉承着顾客是上帝的原则,夏冬青摆出了比女孩儿更灿烂的笑脸,在等着女孩儿想一个完美的办法。   女孩儿看着夏冬青,一边儿在心里骂他不懂风情,一边儿继续摆出楚楚可怜的姿态,“哥哥,要不然你把巧克力送给我吧?”   夏冬青看了看对面坐的赵吏,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是一收钱的,店里真正的老板就在哪呢。”感情这年头不仅有吃霸王餐的,还有逛霸王店的。   女孩儿嘟了嘟嘴,扭头看到了角落里的赵吏。继续不死心地说,“老板哥哥,你让那个哥哥把巧克力送给我嘛。我会很感谢你们的。”   赵吏看着女孩,双手摊了摊,声音冷冷,“没钱免谈。”   女孩儿的甜腻声音让人听了直起一身鸡皮疙瘩。拿出枪把玩着,赵吏心想他这家店还真挺受欢迎,人也来,鬼也来,妖也来。      ☆、有狐(二)   女孩儿眨着眼睛看赵吏,眼睫毛轻轻颤动着,身子不停往赵吏身边靠,几乎要贴在赵吏身上。   女孩儿的手划过赵吏的脸,在他胸口打着圈。   “美女,这是要以身抵债的节奏?”赵吏双手高举着,没有碰女孩儿的意思。   女孩儿索性转身坐到了赵吏大腿上,单手勾着赵吏的脖子,“那,你喜欢吗?”   女孩儿的气息喷在赵吏脸上,吐气如兰。   “喜欢,怎么不喜欢,这美女投怀送抱没人不喜欢。”赵吏一手虚揽着女孩儿腰,一手轻轻划过女孩儿后背。   似乎是搔到了女孩儿的痒处,女孩儿笑着扭了扭身子,在赵吏的身上蹭来蹭去,“大哥不正经呢。”   “我没碰你也没逼你,这主动坐我大腿上的是你,你说咱俩不正经的是谁?”赵吏脸上带着坏笑,可手上却是老实得很。   女孩儿似乎不乐意赵吏如此“正人君子”,于是一只手带着赵吏胳膊搂住了自己的腰。   “注意点儿影响,这还有别人在呢。”赵吏朝夏冬青努了努嘴。   在女孩儿靠近赵吏的时候,夏冬青就预感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因此他很是“懂事”地把头扭到了一边带上耳机听英文,对一旁两位的行为充耳不闻。   “不怕。”女孩儿说着把嘴靠近赵吏,似乎要吻上去。   随着女孩儿的靠近,一股努力被压制下去的腥臭味充入赵吏鼻腔,那忍住犯恶心的感觉,赵吏做势闭上了眼睛,一只手环在女孩儿腰间,一手悄悄去摸腿间的枪。   看来这“女孩儿”的目的不仅仅是人的精气的,最后恐怕是最后是连人都拆吧拆吧吞了。   女孩儿的唇没吻上赵吏,而是在他嘴巴附近深深嗅着。   “你不是人!”女孩儿从赵吏身上起来,以极快的姿势退到一边儿,远远儿地打量着赵吏,似乎在研究他的身份。   “修炼近百年的狐狸精,看来你的道行还是浅啊。”赵吏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道行深也没用,今天碰上我算你倒霉。”赵吏的枪抵在女孩儿腰上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由于距离近,到也没发出什么声响。   白狐以为今晚又找到了吸取精气的目标,心里正是放松警惕的时候,冷不妨碍了赵吏一枪,当下痛的发出一声嗷叫。   白狐本以为能花言巧语一番,摆弄男人是她们的强项,可没想到赵吏这么快就开了枪。   白狐维持的女子外形渐渐变得虚幻,银白的狐狸真身隐约显现出来。近半米的身子后拖着一条粗壮的尾巴,隐隐分成了九股,招招摇摇。   毕竟是修炼近百年的九尾狐,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便化作狐身,伶俐地冲出了便利店。   夏冬青带着耳机,全程没有听到声音,不过他还是看到了刚刚还在和赵吏勾勾搭搭的女生转眼间变成了有着九条尾巴的白狐。夏冬青吃惊地大张着嘴看赵吏又打了那狐狸第二枪。   第二枪打在了狐狸的腿上,虽是减缓了它的动作,可还是让它从店里逃了出去,只留下一地白色的绒毛与点点血渍,还有一室腥臭,红白相间,煞是惹眼。   白狐冲出店门的一瞬间似乎感觉到身上落上了什么东西,轻飘飘的,可甩也甩不掉。白狐如今只顾逃命,无暇顾及许多,因此就带着岳绮罗的小纸人回了自己的老窝。   岳绮罗在赵吏开枪的时候就站在了便利店门口,只是一直没有进去。   当下虽然是帮了赵吏的忙,可岳绮罗的心里确实不怎么痛快。   白狐与赵吏那些“亲密”的动作让岳绮罗心里有些不舒服。岳绮罗有一种自己的玩具被别人惦记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她产生兴趣的人是不会允许别人再产生好奇心的,岳绮罗就像是一个不允许别人触碰她玩具的小孩儿。   赵吏抖了抖衣服,到最后干脆就把衣服脱了下来。衣服上狐狸的味道怎么也散不掉。   “这么大的臭味儿,真希望喷香水就能遮得住?”岳绮罗闻不惯空气的里的味道,用手轻轻扇着风,走进了便利店。   “只是可惜没活捉了她。”赵吏收回了枪,不过又想中了那两枪恐怕也会让她百年道行尽失。   “活捉不了,不过我可以带你去瞧瞧她的尸体。”岳绮罗的声音冷冰冰又平静。,仿佛说的不是去看一只狐妖的尸体,而是像平常一样说她饿了。   赵吏现在不怎么关注狐妖,而是挺关注岳绮罗今天下午去了哪。   “你今天下午去了哪了,两边那也没见到你。”   岳绮罗瞥了一眼赵吏,“我在店里待的无聊,出去逛了逛。”      ☆、有狐(三)   “这外边人生地不熟的,你要出去逛我陪你啊。”赵吏大咧咧地说,心里还是很乐意陪岳绮罗出去逛的。   “呕——”   岳绮罗与赵吏说话时,夏冬青再也克制不住胃里的恶心,冲出店门扶着树干吐了起来,浓烈的香水味儿加上血腥味儿还有狐狸的臭味儿,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实在考验人的忍耐力。   “这傻逼。”赵吏看到夏冬青的样子忍不住乐了。   岳绮罗双手负在身后,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赵吏。   “怎么了?”赵吏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开罪这小姑娘了,要她这样阴森森的盯着自己。   “你是什么身份?陪我出去逛街。”岳绮罗一字一顿,问得极慢。   岳绮罗说话时,两排齐齐整整的小白牙不时露出,赵吏看的好玩儿,随意应道,“你想要是什么身份?朋友,室友,还是男朋友?”   说到最后,赵吏一脸欠揍,做势深情地看着岳绮罗。   岳绮罗拍了拍赵吏肩膀,十分老气横秋地对赵吏说,“你看你长得不难看,说话又有趣,不然你跟着我吧,我可以长长久久陪着你,沧海桑田,我永远是我。”   赵吏听闻这岳绮罗收手下一般的语气不禁有些受伤,原来在岳绮罗眼里他就是“长得不难看”,可他明明觉得自己长得又帅又酷好么。   “你是小女孩儿,我是大男人,要跟也是你跟着我,知道了么?小姑娘?”赵吏学着岳绮罗的动作拍了拍她肩膀,着重咬了咬“小姑娘”三个字。   要他赵吏跟着赵吏一个小姑娘混,这他可接受不了。   在他眼里活了几百年的岳绮罗可不就是小姑娘,还是个漂亮小姑娘。   岳绮罗抖开了赵吏的手,觉得他十分不听话,“走吧,我们去瞧瞧那狐狸的尸体。”   谁跟着谁着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吏现在是属于她的,这种感觉岳绮罗很满意,她的人岳绮罗是不允许别人觊觎的。   赵吏听着岳绮罗这轻轻松松的语气,在心里又默默加了一句,“还是个‘恶毒’的小姑娘。”   夏冬青还在抱着树干缓着神儿呢,只听见一阵开关车门声,扭头看去,赵吏已经带着岳绮罗绝尘而去。   赵吏开着车,跟着一直飘在车头前飘飘摇摇的纸人,那是岳绮罗放出去的。   如墨的夜色中,唯有赵吏的白色吉普车与岳绮罗的小纸人是唯一的亮色,清冷的月光为这抹亮色添了一丝诡异。   赵吏的车跟着岳绮罗的小纸人七拐八拐渐渐驶离市区,开往荒无人烟的山包。   终于,小纸人在一处杂草丛生的石壁处停了下来。   岳绮罗与赵吏看小纸人不再有动作,也跟着下了车,深山风凉,岳绮罗裹了裹自己的大红斗篷,整个脑袋几乎缩进宽大的帽兜里。   剥开杂草,一个洞口像狐狸骸骨的洞穴出现在两人眼前。岳绮罗微微低了低头便进了洞穴,赵吏却只能弯着腰进去。   整个洞口口小肚大,越往里面走,那股属于狐狸的臭味儿便越浓烈。   岳绮罗神色还算如常,赵吏却早就捂住了鼻子。   岳绮罗在走到了洞口的尽头时停下了脚步。赵吏发现,洞口尽头除了白狐之外,还有许多人体残骸散落,看腐烂的程度,这些人死了都挺长时间了,看来这些人都是被白狐吸取灵气而亡的。怪不得在他的负责的辖区没有碰到这样的魂魄,原来这狡猾狐狸都是把人骗到自己老窝里来。   受伤的白狐就躺在岳绮罗脚边,它的身上缠绕着岳绮罗的小纸人,小纸人依附在白狐身上,白狐却早已没了气息,只有腰腹上的伤口还在隐隐流着血。   岳绮罗似乎不怕脏臭一般半蹲在白狐尸体身边,口里先是呢喃了一段什么。   “你在念什么呢?”赵吏听不懂岳绮罗念的东西,多问了一句。   岳绮罗头也没回,“我在为它超度一番,”   赵吏观察着岳绮罗的口型,虽然她是默念没有出声,可赵吏却不知道有哪种超度亡魂的佛经是像她这样念的,总觉得岳绮罗说的不是实话。   “超度”完白狐,岳绮罗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两根手指头搅了搅还在流血的伤口,岳绮罗直接在符纸上画了张看起来歪七扭八的符纸。   随着岳绮罗的动作,一阵阵莹润的光从白狐体内飘出,晃晃悠悠间便被岳绮罗收到了符纸里。   “这些都是白狐吸取精气时,被她吞了的人的残余魂魄。”   “你不是灵魂不灭?要得到这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离开的魂魄做什么呢。”赵吏无奈地看着岳绮罗。   待到绿光逐渐平缓,直至消失,岳绮罗把符纸连同小纸人收进袖口里。   “总是会有用处的。”岳绮罗显得很胸有成竹。她不用,总能有人用的上。      ☆、色戒(一)   “柳原在细雨迷蒙的码头上迎接她,他说她的绿色玻璃雨衣像一只瓶,又加了一句,药瓶。她以为她在讽嘲她的孱弱,然而他又附耳加了一句,你是医我的药。她红了脸,白了他一眼”   岳绮罗捧着一本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在读,赵吏正在柜台后和夏冬青打闹。放下那本《倾城之恋》,岳绮罗咂了咂嘴,这书酸的她牙疼。   今晚像极了书上写的天气,细雨迷蒙,不知道今夜会不会有一个身穿绿色玻璃雨衣的“白流苏”出现。   店里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四个女人坐在一边聊天,声音聒噪的让夏冬青想要扔出她们去。   “哎,帅哥老板,门口那车是你的吧,特拉风,一会儿带我们姐们儿几个出去兜兜风呗?”一个烫着头发的红衣女子冲赵吏抛了个媚眼儿。   赵吏摆了摆手,又看了看根本没有注意他的岳绮罗,无奈地耸了耸肩。   红衣女子知晓了一般,“哦,这是还带着家属呢。”   扭过头去,几个女人继续聊天。   “怎么那么贱啊,丢你老爸”。红衣女子虚打了一下身边正在补妆的黑衣女子。   “哟,我爸你可不行,我爸又没钱,快说说他吧,一晚上都贴着你,都说什么啦?”黑衣女子补完妆,不忘回问回去。   “他呀,说他病了,我呢,是治他的药,现在这富二代啊,也够逗的!不过我想告诉他,我呢,不跟你玩儿,我跟你爸玩儿,钱来得快,他还得叫我声妈不是!”红衣女子笑得花枝乱颤,双手还在比划着什么。   门口的风铃被撞响,一个身穿浅灰外套的女人走进了店里。收了雨伞,白晓雪走近柜台。   “老样子,一份关东煮。”晓雪抱了抱胳膊,今晚还是有些冷。   “等会儿啊晓雪。”夏冬青给白晓雪加热着关东煮。   等待关东煮的时候,白晓雪无意识扫视了身后聊天的四个女人,听着她们在聊些距离自己生活很遥远的事情。那种灯红红酒绿的生活,糜烂颓废,可又隐隐有种致命的诱惑力。   红衣女子察觉到晓雪的眼光,狠狠地对晓雪说,“看什么看啊。”   对面的女子劝了她一句,“你小声点儿。”   穿黑裙子的女人却比红衣女子更不屑,“怕什么啊,想听老娘说话就大大方方听啊,还偷听。”   “算了,人家是良家妇女嘛,这女人长得不漂亮,她就得当良家妇女,谁要是当了她们的男人,可就惨了,这晚上要是不关灯啊,哪个男人行啊!”   几个女人毫不收敛的话让白晓雪难堪到了极点。   冬青递上关东煮,安慰道,“别理她们。”   晓雪和那几个招招摇摇的女人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赵吏不怎么关心夏冬青怎么给他做生意,不过听起来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似乎和夏冬青还有点交情。   岳绮罗刚才放到桌上的《倾城之恋》被风吹起,展开的刚好是她刚刚看过的那一页。   “你就是医我的药。”赵吏看着书页念了一句,心里在想这男的是不是有病。   本是无心之举,却让本来转身的白晓雪回了头,有些兴奋地接了一句,“这是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里的。”   “啊?”赵吏没反应过来,阖上书看了看书名,才点了点头,“啊,是这书里的。”   赵吏低头翻书的瞬间,白晓雪的脑海里仿佛出现了这倾城之恋里,范柳原面对许久不见的恋人白流苏时,深情地说出这句话,温柔得醉人的话。   听到二人的交谈,岳绮罗抬起头打量着白晓雪。   身形瘦削,容貌普通,气色也不好看,整个人缩在灰扑扑的大衣里。岳绮罗觉得用绿色的玻璃药瓶来形容她并不合适,她更像是一尊陶泥烧制的罐子,摆在哪里都不会引人注目。   岳绮罗打量着白晓雪,白晓雪看着赵吏,赵吏翻着手里的书。   似乎是注意到这边的情景。坐在一边的几个女子偷偷说着什么。最后还是那个烫发的红衣女子出了声,“行啦良家妇女,别看了,人家老板的正主儿可注意着你呢。”说完四人嗤笑一团。   白晓雪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出了便利店,这种尴尬估计她永生不会忘。   回到家里,白晓雪看着已经漆黑一片的卧室叹了口气。洗漱完换上睡衣,白晓雪躺到了床上,似乎是想要汲取一点温暖般,她从身后抱住了男朋友。   男人却突然开口:“哎明天还要上班儿呢,早点睡吧,早点睡”   白晓雪扯过被子躺在床上,在她二十七岁的时候开始思考她未来几十年的人生。只是无论怎样想,心里都是一阵苦恼。   二十七岁,不算年轻,相貌平凡,骨子里的自卑,相恋五年的男友对自己越来越冷淡……这些问题压的白晓雪喘不过气。   第二天早上,男朋友在梳洗好后上来卧室,白晓雪还是有些期待地问,“今天中午回来吃饭吗?”   男人匆匆忙忙地留下一句话,“公司忙,你自己吃吧,我先走了。”   再也不肯多说一句,匆匆下楼。   白晓雪跟在男朋友下楼去了客厅,看到没来得及关机的电脑,还有满地的卫生纸,以及那个匆忙关上门的背影。   晓雪心里觉得可笑,可脸上却忍不住落下了泪。   回到卧室抽出书架上的那本《倾城之恋》,白晓雪摩挲着书的封面。书的本身不是那么肤浅,可白晓雪却想到了一句十分肤浅的话,“没有倾城的容颜,又如何能找一个与之相恋的人。”   似乎这话不能称之为肤浅,没有姣好的容貌,那没人会在意你的内在。白晓雪现在就是这个想法。   晓雪值夜班的时候把小说拿了过去,同事走过来,拿起晓雪手里的小说好奇地问,“张爱玲?写什么的啊这是?”。   晓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爱情小说,《倾城之恋》”   同事听到后把小说递给白晓雪,“爱情小说都是骗人的,你现在还迷这个呢?你和你男朋友都好几年了吧,这谈对象啊,三五年就是个坎儿,要是不合适啊,赶紧分,别拖着,到时候,都把自己拖老了。”   同事的话让白晓雪心里头渐渐着急起来,休息时,晓雪拨通了男朋友周亮的电话:“要不,咱们先把证领了吧?然后过几年办婚礼?”   周亮语气有些不耐烦,“你今天怎么啦?不是说买了房子再说这事儿吗,现在咱们租的房子,怎么结婚?怎么要孩子啊?”   “可是,咱两都不小了,总这么拖着……”晓雪的话说到一半,身边有同事经过,她连忙放下电话。   “打电话呢晓雪?”同事没有注意到白晓雪神色的异常,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晓雪笑着点点头,等到同事走远了,才又拿起电话,看着已经挂断的界面,晓雪冲手机自言自语了一句,“算了。”   晓雪去病房替躺在病床上的老爷爷做着检查,老爷爷对晓雪是打心眼儿里称赞,“晓雪啊,你真是个好姑娘”。   晓雪笑了笑,收了听诊器,叹口气说:“好什么啊,我长得一点都不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啊?”老爷爷不以为然,“那能当饭吃?我就看不上那些狐狸精,我要是有孙子我早就让他娶你了,只可惜,我只有个孙女儿!”   老爷爷的话侧面印证了晓雪张的确实不好看,无奈地叹了口气,晓雪脸上带着笑意替老爷爷盖了盖被子,出了病房。   深夜,医院里面静悄悄,空荡荡,走廊上亮着的白炽灯不时有轻微电流的“刺啦”声。安静的医院里面,晓雪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鬼使神差般,晓雪开了电脑,慢慢搜索着什么。   “狐仙之家”   一个网站吸引了晓雪的目光,恶俗又直白的名字。她点了下去,首页便看到所谓的小狐仙信息,“镇店之宝,结缘只售99。”   晓雪的手颤抖着点开了客服聊天界面。   “你好,我是客服中心的小狐仙,请你指示你想要的服务,什么愿望都能满足哦。”屏幕上弹出这样一段话,鲜红的字体让晓雪吓了一跳。   “我想要变漂亮。”   只打了这一句话过去,白晓雪觉得自己是走火入魔了,居然信起了这些。   ☆、色戒(二)   关了电脑,白晓雪一整夜都心不在焉,下了夜班回了家,甚至都没有洗漱就躺到了床上。   第二听清晨,晓雪还在睡眼朦胧的时候就听到了楼下有按门铃的声音。   想到昨天买的那个“小狐仙”,晓雪有些不安和兴奋地下了楼。打开门,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踪影。   门口的地上被人放了一个精致的雕花木头盒子。   晓雪把它抱进家里,关上门,像是准备打开一个秘密宝藏。   盒子里放着一个穿着大红和服的女偶。女偶看起来并不是栩栩如生的,甚至还有些诡异,这个东西真能达成自己的愿望么?   晓雪想起了小狐仙给的指示,每天用清香,白酒和鲜花供奉,记住不能用檀香。   晓雪在卧室里专门辟出一块地方来安放人偶。把人偶放在中间,两边放着玻璃瓶,里面插着时新盛开的鲜花,同人偶的衣服一样,红的妖艳,在人偶前点燃了一炷清香,晓雪最后恭敬地往小酒杯里斟满白酒,拜了三拜。   鲜花的味道伴着清香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味道一起钻入晓雪的鼻腔里,她甚至觉得自己不用呼吸就可以闻到那股芳香,那种香味儿从她的每个毛孔渗进肌肤中。   只要你相信,只要你虔诚的供奉她,小狐仙就会帮你达成心愿。   晓雪挂着自信的笑容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她觉得,老天一定是眷顾她,让她得到了这么一个宝贝。晓雪现在变得越来越漂亮,可这距离她拜小狐仙才过了两天时间。   晓雪很享受这种别人带着艳羡与嫉妒的目光望向自己。   诶晓雪,二床的病人该换药了”经过护士站,一个小护士提醒了晓雪一句,顿了顿,又忍不住问,“晓雪,你最近用的是什么护肤品啊这是?”   因为晓雪最近简直是漂亮得过分,不是整过容后死板的美丽,而是整个人都灵动起来的感觉。   晓雪笑得开心,也不多说,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我没换。”   晓雪的男朋友周亮最近的态度与之前天差地别,那是对晓雪的一种迷恋,对她美丽外表的迷恋。   可看着一无所有的男朋友,晓雪第一次动摇了,这个男人似乎如今和自己不怎么般配,匆匆应付完男朋友周亮,晓雪一言不发把自己埋到了被子里,忽然有些庆幸自己还没有和男朋友结婚,庆幸自己还没有走进那个黑暗的坟墓。   一晚上晓雪脑海里都是便利店里那个男人醉人地念出“你就是医我的药”这句话时的模样,一袭黑衣,面目温柔。   是的,她被诱惑了。   第二天去上晚班之前,晓雪再一次踏进了444号便利店。   “老样子,一份关东煮。”晓雪一边和冬青说话,一边四处张望着。   “你是…晓雪?”冬青似乎一瞬间没有认出面前的女孩子是那个其貌不扬的白晓雪,“几天没见,感觉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冬青的语气里带着惊叹。   “是吗?哪里不一样啦?”晓雪的语气里的开心毫不隐藏。   “嗯……说不上来,感觉整个人气色好了很多,人也变得开朗了”冬青实在是想不出具体的词形容。   “对了,你们老板在么?”纠结许久,晓雪还是问了出来。   “赵吏啊,他不在,他晚上不怎么经常过来。”冬青递上加热好的关东煮,有些不解晓雪为什么要打听赵吏。   “赵吏…”原来他叫赵吏。   “你找他有事么?”冬青又问,“要是有事的话你告诉我也行,回头我转告他。”   “哦没事。”晓雪摆了摆手,提着关东煮出了门。   看到桌子上落的零钱,冬青一边喊着晓雪的名字一边追着出了便利店。   可当晓雪停下了步子,站在路灯下往回看的时候,冬青却不自觉的闭上了嘴。   “我落了什么东西么?”晓雪有些疑惑地问。   “啊,没有没有。”冬青攥紧了手里的零钱摇了摇头。   晓雪笑笑,继续往前走,直到踏进路灯照不到的黑暗里,影子随之消失。   冬青一步步走到晓雪刚才站的地方,仔仔细细看了看地上的自己的影子,没错,只有一条。可明明,他刚才看到晓雪的身后有两条影子。一条是她的,另一条招招摇摇,分明是一条九尾狐狸尾巴的影子。   狐狸尾巴?夏冬青往不好的地方猜测着。   深夜,夏冬青给赵吏打了电话,死活要让他过来一趟,还必需要带着岳绮罗一起来。要是不来,他现在就辞职不干了,顺道搬空他的店来抵工资。   “她身上有两条影子。”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冬青严肃地说。   赵吏像是没睡醒一般重复着夏冬青的话,“她身上有两条影子。”   “对!我看得很清楚!而且我自己也站在了她站的地方试了一下,就只有一条。可问题是,除了影子之外,我没有看到任何鬼魂”冬青奇怪地道,同时疑惑地看了一眼岳绮罗。   “没有看到任何鬼魂。”赵吏又重复一遍冬青的话。   冬青不耐烦了,“干嘛老重复我的话?”   “我没有重复你的话”赵吏站起身子走向夏冬青,“我在怀疑你的眼睛!”赵吏拍了拍冬青的脸。   看着赵吏越走越近,冬青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赵吏却按住了冬青,“别动!”说着走到冬青身旁,捧起了他的脸,“我觉着,你的眼睛是不是过了保质期,应该换一个了?”   说着赵吏扒拉开冬青的眼睛往里面吹了口气,然后大笑着走到了一边。   冬青十分懊恼赵吏的行为“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儿啊,说正事呢。”   “正事就是你丫大半夜为了这么个破事把我叫过来,你知道熬夜对小姑娘伤害多大么?还非得把绮罗也折腾起来。”顿了顿又接着说,“对我伤害也大,我每天这普渡灵魂多忙啊,睡个觉容易么?”   控诉完夏冬青的行为后,赵吏还是向玻璃窗走去,他探头一边看着外面的路灯,一边给夏冬青解释,“由于光线的原因,两条影子是很有可能一起出现的。”   这么简单的送分题这货居然不知道。   冬青却摇了摇头,“不,她身上的另一只影子,是只九尾狐尾巴的影子,我看的很清楚。”   岳绮罗冷冷地看着夏冬青,终于知道了他啰嗦这么长时间的重点。   “那只狐妖已经灰飞烟灭了,不可能。”岳绮罗的声音坚决。   她亲手做的事情,是不可能出现任何纰漏的。   “原来你小子在这儿等着呢?你丫不会以为是那只狐妖附身到那女的身上了吧?想象力够丰富的啊。”赵吏伸手捣了夏冬青一拳。   “什么那女的,人家有名字的,叫白晓雪,再说了,这也没不可能啊,你们刚收了一只狐妖,这边晓雪身上就出现狐狸尾巴影子了,她还常常来咱店里。”冬青虽然被岳绮罗冷冷的面孔震慑住了,可还是说着自己心里的想法。   “我管她白晓雪黑晓雪的,你丫还整天待在店里呢,也没见你被附身成狐狸精啊。”   赵吏对夏冬青的话气极,这人就不能让他消停下来,非得给他身上揽点事儿。真想大耳刮子把他身体里的圣母给抽出来。   像绮罗似的多好,干干脆脆,看不惯的人直接敲打死不就完了么。      ☆、色戒(三)   赵吏还是咬了咬牙转过头,问冬青,“她最近…哦白晓雪最近有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   冬青脱口而出,“变化?她好像变得漂亮了,是变得非常漂亮。”。   赵吏若有所思,继续重复着夏冬青的话,“变得漂亮了。”   “你复读机上身啦,一直重复我的话。”夏冬青来回扫视着赵吏。   “我知道了,不是狐妖,是别的东西,放心,我会帮她。”赵吏的语气里有着让人几不可闻的叹息。   闻言夏冬青松了一口气,只要赵吏说肯帮,那就一定有办法。   “但是现在,你大爷我要回去睡觉。”赵吏说完又和岳绮罗回了车里,在心里又默默加了一句,“只要她愿意。”   从被吵醒到现在,岳绮罗的心情都很不好,那个愚蠢的人为了一个更愚蠢的人让她的大半夜居然都在车里度过。   “怎么,心情不好?冬青这人哪都好,就是有一点,太圣母。”赵吏一边开车,一边与岳绮罗说着话驱赶着困意。   岳绮罗闭目养神,并没有搭理赵吏。   “嗬,高冷的妞儿。”赵吏在心里默念。车子行驶在安静的马路上,车里,车外没有半点声音。   “那个女人是中了蛊?”不知何时,岳绮罗睁开了眼睛。   赵吏想了想,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她体内的东西称之为\'药\'更为合适。”   “千百年来,它们遵循人类的呼唤,借着花粉来进入到人类的身体。宿主,必须要用自己的鲜血,和它们签订共生的契约,这,我们称之为融合。它们喜欢的食物是人类的某些情绪,贪婪、虚荣、嫉妒。而这种东西越来越多,它们就生长得越来越好。”赵吏耐心地为岳绮罗解释。   “不知道那个叫晓雪的女孩儿到哪一步了,明天我得去见见她。”   第二天,医院,白晓雪没想到今天来的第一个病人居然是赵吏。   脸红心跳地为赵吏打完针,晓雪贴心地嘱咐道,“回去以后记得吃药,注意保暖。”   赵吏却没有急着走,反问道,“你叫什么?”   见晓雪不说话,赵吏直接凑近她去看她的工作证,晓雪下意识一巴掌刮到赵吏的左脸,只是并不疼。反应过来的晓雪连忙道歉,“对不起……”   赵吏只是摆了摆手,报了一串数字,“152******56,我的号码,有问题的话可以打电话找我。”然后潇洒离开。   晓雪默默把号码记下,忙问,“什么问题啊?”   赵吏回头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这儿的问题。”   晓雪把号码存到手机上,并没有过多在意赵吏的话。   赵吏主动把电话号码留给了自己,晓雪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里生成。   赵吏出了医院,又一次抚摸了一下脸颊,这上面有白晓雪那“一巴掌”沾上去的药。还好,她融合的并不是很深。   半夜,赵吏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明晚八点,**路24号,**酒店,2046房”   赵吏盯着短信看了许久,最后点了删除,然后倒头睡觉。没有收件人,可他知道是谁。   约定的时间,白晓雪提前来到了酒店,眼前是酒店房间的烫金门牌号,“2046”   “她取出粉镜子来照了照,补了点粉,迟到也不一定是他自己来,还不是新鲜劲一过,不拿她当回事了。今天不成功,以后,也许不会再有机会了”   多巧,张爱玲的《色戒》里用的也是2046房。对赵吏,白晓雪还是很有自信的。虽然知道他有一个女朋友,不过那个阴森森的女孩儿明显就是还未长成的年纪,即使那个女孩似乎比她多了几分吸引人的魅力。   一夜过去,从晚上八点等到早上八点,白晓雪独自在酒店的房里坐了一夜,赵吏没有来,甚至电话、短信一个都没有联系过她。   上午,白晓雪回到家,周亮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没去上班?”白晓雪随口问。   周亮却回了一句,“你今天下午没在医院,晚上也没有去值夜班。”。   晓雪不想回答他,转身就准备回卧室,周亮却叫住了她,“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晓雪走到沙发坐下,语气里满满都是不耐烦,“我累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说完我要去睡觉。”   周亮点了一颗烟,吞云吐雾,“晓雪,我们俩在一起五年了吧,我最近发现你有些变了,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白晓雪恶心死了这种味道,“分手吧。”语气直截了当,没有半丝犹豫。   周亮似乎不敢相信,那个之前一直催他结婚的白晓雪现在要和他分手。   “你说什么?你疯了吧?你态度好点儿,兴许我还能原谅你。”周亮狠狠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   晓雪情绪激动了起来,“你原谅我?你有什么资本原谅我?你一没房二没车,长的又不怎么样,脑筋也没那么好吧”。   周亮很想为自己辩护,却只说了底气不足的一句话,“我是潜力股”   晓雪讽刺地笑着反问,“你听过35岁的潜力股吗?”   周亮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晓雪,你已经变得我不认识你了。”   “我现在认识我自己啊”晓雪残忍地笑笑,顿了顿接着说,“我们俩在一起五年了,我真觉得是在糟蹋自己,实话告诉你吧,现在有很多人都在追我,而且每一个,都比你强。”   “你真的变了。”周亮看着眼前这个变得虚荣又冷酷的女人,“原来的你淳朴务实,可现在你变得这么虚荣。”   白晓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别说那些漂亮的话,你真喜欢以前的我吗?你只是没有本事找到更好的而已。我现在终于都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五年以来都不结婚,其实你和我都一样,我们都在逃避!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变好了,而且我会变得更好,我们两没有必要在一块儿。”   说完这话,白晓雪踩着高跟鞋迈上了楼梯。   不是赵吏也可以是别人,她白晓雪的人生不能埋没在周亮这样窝囊的人手里。   回到卧室,白晓雪急忙打开客服窗口,对着电脑打下一句话,“我想要变得更好,更美的方法。”   对面的小狐仙收到消息回了一行红色的字,“没有问题,但是一旦使用,不能反悔哦”   晓雪看着眼前的提示,狠了狠心,咬咬牙,决心要实行这个新方法。   今天赵吏没有赴约的事情像是在晓雪心里扎了一根刺,一定是因为她还不够漂亮。   “小狐仙”很快就把方法发了过来。   白晓雪按照上面写的,把清香白酒鲜花依次摆放在女偶两侧,然后拿起银针,对着自己的指头扎了一下,一滴鲜血从细小的伤口涌出,绽在指尖,像是一粒鲜红饱满的红豆。鲜血掉进装满清水的小玻璃杯里,染红了一杯清水,最后,晓雪双手合十,对着女偶,又是三拜。   这就是,用了之后,不能反悔的方法,似乎很简单。      ☆、色戒(四)   夜幕降临,白晓雪从床上起来,做完那个仪式后,伴着芳香,她竟是睡了一整天。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她要去值夜班的时间,看着握着手机愈发细腻的双手,白晓雪几乎是颤抖着站到了镜子面前。   镜子里的女人,妖冶,魅惑,举手投足间皆是诱惑人的风情。   白晓雪带着感激的眼神看了看小狐仙,换上了一身性感的低胸紫红裙,踩着几寸高的高跟鞋出了门。   医院里,晓雪行走在各间病房里,虽然穿着统一的白大褂,可那份融在骨子里的妖娆却不能被隐藏。   尖细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晓雪抱着病历表,十分享受这种女王般的感觉。   “这才是我。”晓雪掏出镜子看了看,一张脸不上妆也是美丽的不像话。   放下镜子,晓雪例行去查房。   “您今天感觉怎么样啊?”晓雪问的正是那天开玩笑要晓雪做他孙媳妇的老爷爷。   “你是谁啊?”老爷爷睁开眼睛看向来人,却发出疑问。   “我是晓雪啊。”晓雪有些惊讶,难道她变得老爷爷都不认识她了?   “晓雪?”听了这话老爷爷更是惊讶,“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了?”   老爷爷的表情并不是赞叹,而是惊慌。   晓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上面似乎有些干裂,反问了一句,“我的脸?”   晓雪惊慌失措的走出病房向厕所走去,途中不时看到同事诧异的眼光和指指点点的声音,晓雪遮了遮脸,加快了脚步,几乎是用跑的进了厕所。   镜子里的女人满脸雀斑,一条条皱纹横亘脸上,而且头发也变得花白,十足是个老太太模样。   这是她么?晓雪崩溃了,自己竟然老了几十岁。   顾不上工作,晓雪匆匆赶回了家。   周亮正在家里收拾东西,感受到有人进来,解释了一句,“我收拾几样东西,收拾完就走。”   抬头看到晓雪的脸,周亮注意到了晓雪的变化,惊诧地说,“晓雪?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晓雪什么都解释不出来,只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女偶。周亮察觉到她的目光,大声质问道,“那是什么鬼东西?自从你拜了她以后,你就变得奇怪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周亮,抱抱我。”晓雪无助地想抱住周亮,内心慌乱极了。   周亮却一把推开晓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晓雪崩溃地瘫在地上大哭,半晌,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她抖着手点击开了小狐仙客服界面,问,“我的脸变得很丑是怎么回事?”   只是一瞬间,屏幕里一条一条红色的信息同时弹出来,“不可以反悔。”   晓雪看着满屏幕的“不可以反悔”,彻底崩溃。   她要怎么办?   似是太累了,晓雪不知何时睡着,睡梦中,那股芳香依旧侵袭着晓雪的身体,肆无忌惮。   梦醒,天还未亮,夜色依旧浓重。晓雪多希望白天的事情只是一场梦。   拿过镜子,晓雪慢慢把脸凑到镜子旁,缓缓睁开眼睛。   镜子里是一个漂亮女人,一瞬间,晓雪真的以为白天的事是一场梦,可是,那不是梦。   镜子里的女人漂亮又妖娆,可那不是她,那张陌生的脸孔不是自己的。   她不是她了。   晓雪急匆匆拿起手机翻看着,赵吏的手机号还存着。想到赵吏留下的那句话,“有问题的话,来找我。”   怀着一线希望,晓雪来到了444便利店。   “冬青?”晓雪试探地叫了一声。   夏冬青抬起头来看着面前陌生的女子。   “我是晓雪,我…不是我了。”晓雪低下头,不知道该怎样让面前的人相信这件荒谬的事情。   赵吏慢悠悠晃进便利店,岳绮罗跟在他身后,很有兴趣地打量着店里的这个女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有趣的东西,可以让人漂亮得成为别人。   赵吏“嘶”了一声,“已经融合了,你跟他们签订了共生的契约。”   “‘他们’?共生的契约?”晓雪显然还是很迷茫。赵吏坐到凳子上,用了十分钟时间给晓雪原原本本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你到底是谁?”晓雪看着赵吏,眼神里充满防备。   “我是谁不重要,你明白你自己的情况了么?”十分钟的喋喋不休让赵吏口干舌燥。   “那…这么说不是狐仙?”晓雪还是有一丝不确定。   “当然不是,这只是那个维度的生物为了繁衍发展,所做的推广和包装,而且,你是学医的,你应该很聪明,我说的逻辑并不是医学范畴,但是我相信你应该能听懂吧。”赵吏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灌进嘴里。   喝完啤酒,赵吏看着晓雪的美丽而又死板的面庞说道,“我之前说过的话依然有用,我可以帮助你脱离药,你一点感觉都不会有,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的。”   “恢复原状?”晓雪想到了自己的从前,毫无光彩的从前。   “是,你会变得和以前一样,一切副作用都会消失。副作用现在表现为两点,白天,太阳出来的时候,你会变得越来越丑,越来越老,夜晚,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你会变得…像现在这样。”赵吏指了指晓雪。   “那你赶快帮她剥离那个药的控制吧。”夏冬青忍不住说,他想晓雪肯定是会同意的。   岳绮罗观察着白晓雪脸上的表情,那一抹迟疑被她敏锐地捕捉到,或许,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是她自愿的。”赵吏一手指向晓雪,“药不是我给她的,是她自己用血签订共生契约,我得需要她的配合才能帮她,晓雪?”赵吏询问着晓雪的意见。   看到迟疑的晓雪,冬青忍不住劝道,“晓雪,可能有些事情,你还不太明白,其实你也不用太明白,不过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现在的想法是错的,你会越陷越深的,只要你同意,让赵吏把你身上的药剥离掉,一切就会好起来的,一切就能回到从前了。”   “从前?”晓雪轻轻问着,“回到那个灰头土脸,生活没有一丝色彩,连我男朋友都嫌弃我的从前?”   “不,药它没有害了我,它救了我。”晓雪的态度很是坚决。   “可那就不是你了!”冬青不理解晓雪内心的想法。   “我还是我,只不过变漂亮了!”   “晓雪。”赵吏也开口说道,“漂亮有时候只是种假象而已,想想,白天…”赵吏的手在晓雪脸上轻轻虚划了一下。   “你说我和药的融合,是因为药听到了我心里的呼唤是吗?我心的呼唤就是我最需要的,我和药结合没有错。”晓雪依旧坚持。   “所以你甘愿成为那个生物的器皿?一个真正的药瓶。”岳绮罗的语气里有着不屑亦有着可怜,这就是肤浅的凡夫俗子。   “你不会明白的,如果这个药瓶可以更漂亮的话,那么我愿意,那么我愿意。”像是不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般,晓雪急匆匆地跑出了便利店。   “如果后悔的话,随时来找我。”赵吏还是把这句话喊给了晓雪。   “愚蠢而又贪婪的人。”岳绮罗的声音小小,可还是让赵吏听到了。   “这就是人性。”赵吏忽然回头看着岳绮罗,眼神里没有往常的不正经,仿佛这话不是说的晓雪,而是说的她一样,“她们当中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不知道她们本身有多好。她们只想变成自己想象中那个美好的样子,多悲哀。”   人类口口声声说的那些所谓的人性,恰恰是让她们变得没有人性的根源。当自己,原原本本的自己不好么?   “人性?”自从岳绮罗灵魂不灭以来,这个词距离她早就十分遥远。   呵,她自己不也是一样,如果以前她选择平平凡凡度过一生,那如今她的生命早就成为烟尘,这个世界上也就不会有一个灵魂不灭的岳绮罗了。当原原本本的自己固然是好,可她不愿当个脆弱易碎的原本自己。原来她也是这样一个“贪婪的人”。   暮□□临,白晓雪游走在各个灯红酒绿的场所中,极致地使用着这一晚上的时间,一晚上的女王时间。   冬青再也没有见到她,但每当到晓雪下夜班的时间,他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加热关东煮,虽然知道,晓雪可能再也不会来了。   外面阳光普照,一层楼里的一个房间却紧紧拉着窗帘,厚重的窗帘阻挡着白天的气息,可白晓雪还是忍不住拉开一条小缝往外看着,她有多久没有好好沐浴在阳光下了。   屋外的一线阳光打到白晓雪看的书上,正好照亮了这一段。   “乔琪没有朝她看,就算看也看不见,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是哭了,他把自由的那只手摸出香烟夹子和打火机来,烟卷儿锨在嘴里,点上火,火光一亮,在那凛冽的寒冷里,他的嘴上,仿佛开了一朵儿橙红色的花儿。花立时谢了,又是寒冷与黑暗。”      ☆、美人皮(一)   寂静无声的黑夜里,王小亚走在去往444号便利店的路上,最近几天因为期末考试的事儿,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去过了。   “不知道赵吏有没有欺负冬青。”王小亚一边想一边加快了脚步往前蹦跶着。   耳机里放着轻快的音乐,王小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冬日的夜格外静谧,街边昏黄的路灯更是衬得这份静谧更甚,夜空中繁星点点,不知是不是王小亚的错觉,她竟然是看到了一颗星星滑落。   以前常有老人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有代表自己的星星,星星落了,就代表着人要死了。   甩了甩头发,王小亚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驱赶出脑袋,虽然她胆子大,可也是女生啊。现在四下无人,冷风一阵一阵往身上吹,吹得王小亚觉得身上的寒毛都要炸起来了。   王小亚收了耳机愈发加快了步子。   街上明明就只有她一个人,可在眼角余光中似乎是看到了一个影子。她走,影子也走,她停,影子也停。   王小亚心里一凉,心想坏了,她是不是遇到了小偷甚至是强盗。把背包往身前一背,王小亚开始没命地往前跑。   在她跑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444号便利店终于出现在了王小亚面前。   “太好了,终于到了。”王小亚喘着粗气拍开了便利店的门。   “外面有狗追你啊?”赵吏正往零碎物品上打着价格,看到王小亚喘得快要厥过去的样子忍不住问。   “去,你才被狗追了呢。”王小亚白了赵吏一眼,“冬青呢?”   “能不能别一来就问冬青啊,这还有两个大活人呢。”赵吏不满,这王小亚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怎么就认准这夏冬青了。   “可是臣妾想我家皇上了啊。”王小亚夸张地扭捏着身子。   “行了行了,别扭了,一点儿都不矜持。冬青去上厕所了。”赵吏十分不满,夏冬青这个厕所整整上了半个小时。他都怀疑他是不是掉到厕所里淹死了。   “绮罗你在做什么?”王小亚放下背包,又蹦跶到岳绮罗那边去了。   岳绮罗依旧在剪着纸人,一把剪刀不紧不慢地动作着。头前在狐妖那边收的魂魄一直禁锢在符纸里,岳绮罗觉得也该让他们出来活动活动了。   纸人是最好的栖身场所。   夏冬青在十分钟后终于捂着肚子从厕所蹭了出来,拉肚子的感觉真不好受,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吃错了什么东西。   “冬青,我跟你说我今天差点就见不到你了。”王小亚看到夏冬青出来扑了上去。   夏冬青捂着肚子的样子让王小亚有些担心,“冬青,你怎么了?”   夏冬青摆了摆手,“没事儿,可能吃坏东西了。”   “防腐剂吃多了。”赵吏打完最后一个标签,甩了甩手,“这人呐,就是不能老吃泡面。”   不理会赵吏,夏冬青问王小亚刚才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王小亚才想起说正事来,“我刚刚老是觉得有人跟着我,我都看到影子了,可我回头看的时候就没人了,你不知道,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可渗人了。”   冬青刚想安慰王小亚一句,赵吏却抢了先,“你这是被人看上了啊,预备劫财还是劫色啊?”   “本宫财色兼备好吗。”王小亚又往冬青身后躲了躲,“皇上,臣妾怕啊。”   本以为冬青会安慰她,结果夏冬青却是来了一句,“那以后大晚上就不要过来了,你一个女孩儿家也不安全。”   王小亚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夏冬青,暗骂他没智商没情商。   “哎绮罗,知道这个世界上单身狗这物种怎么来的么。”赵吏拿过岳绮罗剪好一张小纸人贴在脑门上,双手直立立做僵尸状蹦向夏冬青。   岳绮罗一向是不屑于关注这普通人的情情爱~爱,可也觉得这夏冬青太不解风情。不过那又怎样,和她无关的事,她是不会多管的。   看着赵吏的动作,岳绮罗忍不住被逗得嘴角勾了勾,不过之后还是忍住了,放下剪刀抱起糖罐儿,岳绮罗叹着气往嘴里丢了颗糖豆,她剪小纸人的手法似乎都有些生疏了。   似是印证王小亚的话似的,电视上开始播报本市新闻。   “本市最近发生连环杀人事件,死者均为年轻女性,犯罪嫌疑人作案手法残忍,受害人脸皮统一被割去,警方怀疑嫌疑人可能存在精神方面疾病,目前此案尚未侦破,望广大市民出行注意自身安全。”   “变~态杀人狂!”想到刚才自己可能被杀人犯尾随了,王小亚不禁吓的双~腿发软,不过也庆幸444号便利店距离她不远,她跑得又快,总算没出什么事。   自从新闻一出来,赵吏就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一个头恨不得两个大。   这他~妈哪个孙子王八蛋干的,让他知道非一枪崩了他,成,这么多死人,这下他几天都甭想好好睡个囫囵觉了。   电视转到受害人打了马赛克的画面,虽是打了马赛克,可赵吏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绮罗,你过来看看。”怕是自己看错了,赵吏又叫来了岳绮罗。   “你看看这些尸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赵吏把电视画面定格住。   岳绮罗抬起头看了一眼赵吏说的电视机。   画面中,只有尸体血腥的脸皮被打了马赛克,可那尸体却统一的笼着普通人看不到的青绿幽光。   “这不是人干的,是别的东西做的。”岳绮罗十分肯定。   王小亚凑上去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却摇了摇头,“尸体有哪不对么?”   尸体上的青绿幽光王小亚一点也看不见。   “我知道了,又是我看不见的什么东西吧?”王小亚认命地叹了口气。   “厉鬼不常见,一见必要人性命。”赵吏又说出了那句话,这次的东西似乎比红衣学姐还要凶恶。   不过再凶恶的鬼那也是对普通人而言,区区厉鬼,赵吏对付她绰绰有余。不过嘛,这鬼和那些女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凶残地把人弄死了。   赵吏要渡的灵魂都是普通人的,而这样的厉鬼多半都是趁鬼门大开的时候,从冥界逃出去不愿回去的,摆渡人有权直接处决。   看着王小亚有些害怕的神情,赵吏的坏心眼儿又上来了。   “哎,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缓解一下紧张气氛。”   “好啊好啊。”王小亚举双手赞成。   岳绮罗抱着糖罐直接坐到了赵吏对面。   “甭管骨子里活了多少年,心性上还是小孩儿嘛,听到有故事听还不是乖乖过来。”赵吏默默地想,心里有种迷之得意。   可天晓得,岳绮罗只是单纯无聊,听听故事也算是一个消遣,最近她真的觉得自己要变成一个普通人了。   这个世界和她之前生活的那个世界还是有着不一样的。那时候整个文县是张显宗的,杀多少个人都没人会管。可现在就像电视上播的一样,死了几个人会天翻地覆的查。岳绮罗不怕被这些这些,“人”在她眼里无非是看顺眼的留下,不喜欢的吃了,可她讨厌麻烦,毕竟这幅皮囊她用了一两百年,她爱惜极了这幅皮囊。与这幅皮囊相比,口腹之欲倒是能忍忍。   况且她的小纸人能不时为她带来些游魂散魄,勉强能供应得了她,反正她肠胃小,吃不多东西。   ☆、美人皮(二)   赵吏的嗓音似乎有某种魔力,带着人沉浸到那个故事里。   “以前有一个书生,这书生吧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这种人在那时候就是公务员的预备军啊。只是可惜,这书生不知道是礼没送对地方还是命不好,一连考了五年连个功名都没中。”   赵吏说得不紧不慢,期间还喝了几口啤酒。   王小亚往嘴里塞着薯片“咔吱咔吱”啃,“我知道,他是不是‘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精通诗词歌赋,二十五岁穷的连饭都吃不饱,把祖产卖给掌柜的开客栈’的吕秀才?”赵吏眼皮跳了跳,一口酒卡在喉咙里,“什么吕秀才,这是个连秀才都中不了的书生!”   “这书生万念俱灰之下就回了老家,可这书生毕竟是个有文化有修养的人,他又不愿意做些苦力活儿,于是就在老家开了间画馆。老家虽然在镇上,可那里风景好美女多啊,书生就靠着画画儿火了起来。这火了之后,这人就膨胀,这人一膨胀,他就容易做错事。   有一天这书生给他们镇上一漂亮姑娘作画时,他心里这有了歪心思了,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是真能像画一样留住该有多好,也可能是这书生多年抑郁不得志,心里就有点变态。书生在姑娘喝的茶里下了迷药,把姑娘的一张脸皮硬生生刮了下来,书生看着还没有上色的画儿,把脸皮清洗干净,贴在了画上,又在上面细细敷了层薄纸,起笔落笔间,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图跃然纸上。”   听到这儿,王小亚明白过来,赵吏是要讲故事不假,可他讲的是特么恐怖故事。   “然后呢?”这话是岳绮罗问的。   “然后,剧情就俗套了,姑娘被书生杀死,鲜血染就画作,姑娘的冤魂困于画中,书生自从有了那幅画,整日精神恍惚,一刻也离不得那画儿,终于有一天,书生自缢于画前。书生自缢之前在屋里放了一把火,一切付之一炬。打那以后,那个镇子就有一个传说,每当月亮变圆,你若独自一人走在街上,身后会有一个姑娘拍拍你的肩膀,问你‘她的脸皮呢?’,此时你若是回头,她会伸着一双血红指甲的手,活生生揭去你的脸皮贴在自己脸上。”   讲到最后,赵吏不忘做了个吓唬王小亚的手势。   平常听到赵吏将这个故事可能没什么,可偏偏加上刚才遇到的那档子事儿,和电视里插播的新闻。王小亚笃定,赵吏就是吓唬她的,可很怂的是,她确实有些害怕了.   “冬青,今晚上你送我回去吧?”王小亚朝赵吏做了个鄙视的手势,又跑到了冬青身边。   “好啊。”冬青顺从地答应,让一个姑娘大晚上自己回学校也是太危险。   赵吏却阴狠狠看了夏冬青一眼,几乎不带喘气儿的说了这么一串话,“好啊,我只给你十分钟时间,每超过一分钟扣你一天工资,超过十分钟就开了你,以前的工资也不发。”   王小亚彻底恼了,“赵吏你丫又犯什么神经病呢?”   冬青也觉得赵吏的话有些过分。   赵吏却带着一脸欠抽的笑容又说,“我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要是真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你俩还不够人塞牙缝的呢。”   “那怎么办啊?”王小亚泄了气,赵吏说的也有道理。   “要不你就在这儿等会儿,天亮了咱们一块儿回你家呗。”赵吏不以为然。   “不行,晚上宿舍要查寝的,我们学校前几天刚有一妹子出了事儿,我可不能往枪口上撞。”王小亚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那就让绮罗送你回学校,刚好送完你她就能回家了。”赵吏又出了个主意。   “赵吏,我发现你这个人真不地道,你就不能把我俩给送回去么?我们可是女生,有没有人性啊。”连听了赵吏两个馊主意,王小亚显然是愤愤。   赵吏甩了甩头发,浑不在意,“我本来就没人性,我这儿忙着呢,让绮罗送你,你想想,要是真碰上个什么鬼啊怪啊的,她这小纸人一放出来,嗖嗖的,多拉风啊。”   夏冬青显然是知道赵吏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因此也没有坚持,还劝了王小亚一句,“是啊小亚,让岳姑娘送你吧,这样安全些。”   赵吏听到“岳姑娘”这个极具时代感的称呼,脸上平静的神色差点儿没绷住。   王小亚表示抗议地跺了跺脚,转而把目光看向了岳绮罗。   自打赵吏说出那句话,岳绮罗的脑袋里转了几转,面上隐隐露出笑容,她觉得她似乎是明白赵吏的心思了。   点了点头,岳绮罗张口道,“好。”   “瞧瞧这岳姑娘多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温柔大方。”赵吏夸张地拍着马屁。   岳绮罗显然是有些受用的,虽然这个王小亚有些聒噪,但想想一会儿会遇到的那个魂魄,岳绮罗还是带着王小亚出了门。   看到两人出了门,夏冬青忽然凑近赵吏,用一脸他已经了解的表情看着赵吏。   赵吏往后躲了躲,嘀嘀咕咕,“你小子犯什么病呢,大爷我只对妞儿感兴趣,你这豆芽菜似的,我对你没兴趣,离我远点儿。”   冬青往后站了站,才说,“我觉得你是真看上岳绮罗了,我这发现你最近也不去招惹女鬼了,也不去勾搭妹子了,而且你刚刚是故意的吧。”   “我说你这大老爷们怎么比女的还八卦。”赵吏的声音里显然有些心虚。   “可是你这样让她去吸食那些厉鬼的魂魄,算不算是扰乱冥界的秩序啊,茶茶知道了会饶了你吗?”夏冬青还是有些为赵吏担心。   “茶茶?你俩很熟啊?”赵吏对于面前这个傻白夏冬青十分无奈。   “茶茶很可爱啊,我们当然是朋友,可茶茶毕竟是你的上司啊,你还是小心点儿。”冬青十分好心地说。   赵吏听到夏冬青用“可爱”一词来形容阿茶,忍不住快要把白眼翻出眼球。   夏冬青眼看着赵吏用白眼翻出来“老王八蛋”这几个字,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茶茶以前是怎么伤害了赵吏幼小的心灵。   “你别被她的外表骗了,阿茶不是一般的人,你和她做不成朋友的。”赵吏十分好心劝了冬青一句。   阿茶那是一般人么?那就不是人,是禽兽,压迫他的吸血鬼!   冬青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反正这辈子再见到茶茶就是他死了转世投胎的时候吧。   似乎是打消夏冬青的担心,赵吏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她能管得只有冥界的事儿,岳绮罗不归她管。况且那些厉鬼留着也只是作乱,就当是让绮罗帮我解决了,我还送了个顺水人情,多好。”   赵吏对阿茶的感觉说不清,他不觉得自己和阿茶有过什么深仇大恨,但是想到阿茶,却又忍不住咬牙切齿,归根到底是因为她收走了自己的灵魂。   自己在成为灵魂摆渡人之前到底是什么人?赵吏想要找回记忆,可阿茶绝对不会把灵魂给自己。      ☆、美人皮(三)   岳绮罗与王小亚的身影在大街上拉得老长,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只有王小亚的鞋子发出的声音,与她相比,岳绮罗安静的没有发出任何声息。有好几次,王小亚只有不停地看一下身边的岳绮罗才能确定她还在身边。   “死赵吏,臭夏冬青。”王小亚狠狠踢了一下脚边出现的一颗石子。   石子“骨碌碌”滚出一段距离,最后掉进街边的草丛,似乎是惊动了草丛里隐藏的东西。草丛中隐隐约约闪过一道黑影,黑影跟在岳绮罗与王小亚的身后,一步一动。   岳绮罗勾了勾嘴角,继续往前走,想到了八姨太那个不自量力的丫鬟珠儿。王小亚显然是没有注意到什么,依旧亲切地“问候”着赵吏与夏冬青。   走了十分钟左右,王小亚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心想这条路怎么这么长?明明以前走的没那么久就该拐出去了啊。   想到什么似的,王小亚惊恐地看着岳绮罗问,“咱们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岳绮罗淡定地点了点头,她一直是跟着王小亚走的,而王小亚一直在原地兜圈子,当然,这些王小亚并不知道,她以为自己在走直路。   “那怎么办啊?”王小亚赶紧起来站到岳绮罗身边,已经脑补出赵吏讲的鬼故事里那个没脸女鬼的形象。   “不怎么办,等着她出来。”岳绮罗反应平平,并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大事儿。   “那我们就在这儿坐着啊?”王小亚嘴唇都在发着抖,同时似乎隐隐还有些兴奋。   “不,你继续往前走,我跟着你。”岳绮罗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前方。   王小亚听了岳绮罗的话,心里有了点儿底气,迈开步子往前慢慢走,笔直的马路上出现了一条岔路,似乎是雾气朦胧间突然出现的一道口子,王小亚认出了那是自己平常走的岔路口,过了这个路口再走一段路就能到学校了。   王小亚加快步子往前走,却在拐进路口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看去,黑暗中的地上似乎坐着个女人,长长的头发遮着脸,看不清容貌,绊她的正是女人伸在外面的一双腿。   数九寒天,女人竟然穿着单薄的裙子,一双腿冻得青紫。   王小亚吓得往后跳了一步,却险些摔倒,岳绮罗从后面扶了一下她的腰。   地上的女人拨了拨头发,露出一张脸来看着二人,眼神中流露的是楚楚可怜,脸色惨白,似乎是冻坏了。   “两位姐姐,我迷路了。”披头散发的女子说话声音小小,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   岳绮罗低着头,面无表情,像是在看一个蹩脚的演员演戏。   王小亚拽了拽岳绮罗,小声地说,“她是不是也遇上了鬼打墙?”   岳绮罗不作声,冷笑着看向地上的女子,“你的演技很差。”   女子似乎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接着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笑声。   王小亚捂着耳朵,眼看着女上刚才还柔柔弱弱的女人顿时变了样子。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确切地说是血淋淋的一张脸。   女鬼伸长着手抓向王小亚,指甲长长,猩红一片。   岳绮罗抓起王小亚一个闪身躲开,站到了一边,然后虚虚推了王小亚一把,让她站到了数米开外,王小亚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岳绮罗带到了一边。   女鬼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二人能躲开,张着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说,“看不出来嘛小妹妹,反应还挺快,胆子也够大。”   女鬼说着又发动攻势,一头蓬乱的头发向岳绮罗甩来,暂时没去理会一旁的王小亚。   岳绮罗食指相对,念动咒语,袖子里的小纸人翩然飞出,四散在周围,形成一道保护屏障。   女鬼的长发碰到小纸人便被纸人扯住,硬生生拽了下来一缕。女鬼吃痛,收回长发,在远处看着岳绮罗,有些疑惑地道,“你不是人?”   女鬼只当今晚遇到的两人都是普通人,却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是有点本事。   “我是什么你没必要知道,你,我倒是很有兴趣。”岳绮罗伸手在虚空中一抓,女鬼痛苦地被提着脖子飘在了半空。   单手往前一带,女鬼的脸在岳绮罗面前放大,接着是她嫌弃的声音,“姐姐,你生得真丑,怪不得要夺别人的脸皮呢。”   这个女鬼怕就是杀人的“变态杀手”了,一个夺漂亮女人脸皮的丑恶女鬼。   女鬼以为旁边的女子是这面前小姑娘的猎物,因此艰难地说,“反正你我都不是人,我也不和你抢,你也不要为难我,我只要那个女人的脸皮就好了。”   “和我谈条件?你不配。”岳绮罗手下用了几分力气,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着,女鬼似乎是受到了莫大的痛苦般,发出刺耳的尖叫,脸上的皮肤迸裂开,一层层的东西簌簌落下。   王小亚看着女鬼从具体的影像化为一缕青烟被吸入了岳绮罗的鼻腔,随之落到地上的薄薄的事物多了起来。岳绮罗低头看了看,是几张已经腐烂的脸皮,虽然已经腐烂,不过依稀能看出都是漂亮女人的。   王小亚显然受到了惊吓,远远儿看着岳绮罗不敢靠近。   岳绮罗吸食了一个魂魄,还是个颇厉害的魂魄,此时心情不错。   “你还要回学校么?要回的话,我让小纸人跟着你回去。”岳绮罗看着王小亚呆呆愣愣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玩儿,不过确实没耐心再送她了。   王小亚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不回去了,记过就记过吧,还是在便利店里比较安全。”   岳绮罗“哼”了一声,转身便往回走,王小亚急忙跟在后面,生怕落到后面。   回了444号便利店,王小亚惊魂未定地拿过冬青冲好的奶茶喝了一大口,“冬青,刚才吓死我了。”   冬青看着两个人反问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王小亚缓了口气,“还是在这里安全。”   赵吏从仓库里出来,看到王小亚抱着的奶茶十分不满,“阿西吧,这是我让冬青给我冲的。”   王小亚挑衅似的把奶茶喝光放到赵吏面前,“你还好意思说呢?都怪你讲的那个破故事,乌鸦嘴,我今天差点就被女鬼给弄死了。”   赵吏瞥了王小亚一眼,“这也没缺胳膊少腿儿啊。”   王小亚把脖子一扭,双手做放射状朝着岳绮罗,“那是因为有绮罗,你不知道,今天绮罗简直是要帅炸了。”王小亚缓过劲儿来之后几乎是冒着星星眼看岳绮罗,然后又咋咋呼呼跑去冬青那边对他描绘今晚的惊心动魄。   岳绮罗细声细语冲赵吏说了句,“过来。”同时挥了挥小手。   赵吏顺从地走过去,他知道岳绮罗有话对他说,“精神挺好啊。”依旧是带着不正经的声音。   岳绮罗比赵吏矮了些,因此微仰着头,声音笃定,“你早就知道那个女鬼今天会出来?”   赵吏耸了耸肩,“我又不是千里眼。”   岳绮罗忽然嫩声嫩气地笑了一声,然后拽住了赵吏的衣领子,眼睛眯成了半个月牙,凭她看谁都是水晶琉璃,一眼看透,可赵吏连灵魂都没有,岳绮罗却看不透他。   明知道他在帮她,可他又不像张显宗那么明显的讨好,难不成他喜欢自己?或者是爱上了自己?   岳绮罗倒是不反感他的行为,反而有些喜欢,心想除了无心,自己已经几百年来没有爱过人了,如今又爱了么?   摇了摇头,岳绮罗觉得形容的有些不对,她从一开始就不爱无心,她只是对无心的身体感兴趣,对他的身体不能得到,相伴也好。   不过岳绮罗虽然对赵吏的身体一样好奇,但却没有那种想要夺来自己用心思,反倒真有几分觉得以后的日子有他作伴似乎也不错的感觉,赵吏的性格显然很符合岳绮罗的口味。   对于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岳绮罗还是期待的。      ☆、娃娃(一)   夏冬青很想认真听王小亚刚才遇到的惊心动魄的事儿,可是显然现在条件不允许。   夏冬青捂着肚子,脸上的冷汗一滴一滴滚下来,双腿颤颤,就差满地打滚儿了。   “冬青,你怎么了?”王小亚从柜台下钻了进去,摇着冬青的胳膊。   “疼…肚子疼…”冬青几乎连话都说不顺了。   赵吏正和岳绮罗“深情”对视,虽然对视的什么劲儿俩人也不知道。   夏冬青与王小亚的说话声引起了赵吏的注意。   赵吏撇开头往柜台那看,正好看到夏冬青头冒冷汗地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勉强站着。   “赵吏,你快来看冬青怎么了。”王小亚被吓着了。   赵吏虽然嘴上总是对夏冬青连讽刺带压迫,可心里还是挺关心他的,看到冬青成了这样,直接二话不说把人拖到了车上。   摇开车窗,赵吏对外面的两个人喊了一声,“上车。”   等到岳绮罗与王小亚上了车,赵吏一踩油门绝尘而去,直奔最近的医院。   王小亚在车后座的扶着冬青,替他擦拭着头上的冷汗。   夏冬青疼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哼哼”两声,他怀疑赵吏说对了,他是吃多了防腐剂。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医生检查后得出了结论,急性肠胃炎。   不是什么大病,住两天院挂两天水就能好,可它疼起来真是要人命。   夏冬青难得享受一次赵吏的服务。赵吏还算是小心地把他扶到了床上,又掖了掖被子。   这是间双人病房,另一个病人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正眨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一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王小亚顿时母爱泛滥,跑过去蹲在小姑娘病床旁,“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就你自己啊?”   “我叫夏真,我妈妈出去买饭了。”小女孩儿很是乖巧地回答道。   王小亚忙着跟小女孩儿说话,把夏冬青晾在了病床上。   这边看着赵吏冷冰冰的脸色,夏冬青很心虚,“赵吏,你怎么了?”   赵吏这脸色可不像是担心他,更像是要砍了他。   赵吏一屁股坐在床上,把腿往凳子上一搭,开始说,“今天是444号便利店开业以来第一次晚上不营业,你知道这会损失客户信任的。”   夏冬青看着赵吏,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呢?”   赵吏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我没钱赚,就没钱给你发工资。”   成吧,总之赵吏是又要扣他工资了。   不过结果似乎超出夏冬青预料,赵吏扔给夏冬青一个信封,动作堪称潇洒。   “你前两个月的工资,一分没少,别成天吃泡面,你要是吃出个啥事儿来,我还得倒搭医药费。”   夏冬青捏了捏信封,内心觉得赵吏十分不正常,面上却是十分感激,“赵吏,谢谢你啊。”   听到这声“谢谢”,赵吏突然开始反思自己,他这是把夏冬青压迫到什么地步了啊。   病房门一开,一个三十出头的长发女人走了进来,提着饭菜到了隔壁病床。   “真真,刚才乖不乖?”女人把饭菜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站到了小女孩儿身边。   “刚才姐姐在和我说话,我很乖的。”小女孩儿指了指王小亚,笑得甜甜。   女人冲王小亚几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妈妈,我不想吃饭。”真真看着妈妈摆到桌子上的饭菜,有些抗拒。   “好,那真真看着妈妈吃好不好?”真真妈妈并没有像寻常母亲一般,哄着孩子吃饭,而是自己打开了饭盒吃了起来。   真真坐在床上,靠着枕头,歪着脑袋,脸上挂着笑看着母亲。   赵吏忍不住想,这样的小妹妹才能用“可爱”一词来形容啊。看着看着,赵吏发现不对头了,他看,岳绮罗也在看,不过岳绮罗看那小妹妹的目光显然就像是看食物。   赵吏咳了一声站起身子,“小亚,你照顾好冬青,我先走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说着风风火火拉着岳绮罗出了医院的门。   王小亚十分满意赵吏有不做电灯泡的觉悟。   医院大门口。   “着什么急,我又不会吃了她。”岳绮罗撇了撇嘴,往夏冬青住的病房里看了一眼,她只是觉得那个小女孩儿很好玩儿罢了,粉嘟嘟,像是个布娃娃。   “我这不是怕你呆的无聊么,带你去玩儿啊。”赵吏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笑。   赵吏还是没带岳绮罗去玩儿,而是带着她去了各种餐厅,这喜欢吃魂魄也就罢了,他可以找些厉鬼之类的来让岳绮罗吸食,这世间这么多作恶的厉鬼,总能够岳绮罗吃,这爱吃人可不是个好习惯,跟那饕餮似的,这毛病得改。   赵吏觉得他越来越没原则了,是对是错?他不知道,他只是想供养着岳绮罗,像是供养着一个神秘的小妖女。   夏冬青的生病给了王小亚一个当贤妻良母的机会,倒水喂饭,王小亚忙得不亦乐乎。   冬日天黑得早,不到五点天色就暗了下来,王小亚打开床头的灯,手里拿着一本“睡前故事”在读。   夏冬青耳听着王小亚把一个温馨的小故事讲出了笑话的感觉,摆了摆手,阻止了王小亚想要翻下一张的手,“咱们来聊聊天儿吧。”   “好啊。”王小亚合上了书,眨着眼睛看着夏冬青,一脸期待。   隔壁床的小妹妹忽然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说话声音还有些奶声奶气,“姐姐喜欢哥哥呢。”   小女孩儿的妈妈轻轻拍了一下小女孩儿的头,“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叫喜欢。”   接着又转头对夏冬青王小亚说,“别介意,小孩子不懂事。”   被妈妈说了,小妹妹也不恼,拿被子蒙着脑袋,露着眼睛眨巴眨巴。   王小亚看着小女孩儿,忍不住在心里想自己以后一定要生一个女孩儿,每天把她打扮的萌哒哒。   午夜,病房里十分安静,夏冬青从睡梦中醒来,动了动身子,王小亚趴在病床上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夏冬青看着还算宽大的病床想要王小亚到床上睡,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合适,终是没有叫醒她。   明天得去租一张陪护床,夏冬青默默地想。   想要闭上眼睛继续睡,可肚子还是隐隐约约的疼,夏冬青放轻动作下了床,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灌了一杯热水,肚子的疼痛感舒缓。   今晚月色不错,屋子里没拉窗帘,屋里的一切能看的清清楚楚,隔壁床小妹妹的妈妈和王小亚动作一样,趴在病床边上,可小姑娘似乎并不在床上。   夏冬青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小姑娘确实没在床上,枕头上只摆了一个布偶娃娃,白脸黑发红嘴唇,做得栩栩如生。   夏冬青没在意,以为是小姑娘自己出去上厕所了。   重新躺到床上,夏冬青的睡意被驱散了一般,他睡不着。   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小姑娘还没有回来,夏冬青却忍不住眼皮打架睡了过去。   睡着之前,夏冬青还在想,这么小的小姑娘半夜自己去上厕所,不害怕么?      ☆、娃娃(二)   午夜街头,一袭黑衣的男人,一身红裙的女人。   赵吏带着岳绮罗去了数家餐厅,各种口味菜色尝了一个遍。这边赵吏在算计着回去要做多少个俯卧撑才能把吃下去的饭消耗掉,那边岳绮罗似乎是并不买账,每一道菜尝了几口便不再吃。   “你会做饭?”岳绮罗拨拉着面前盘子里的牛排问,她并不爱吃这个。   “开玩笑,正经八百二级厨师证考的。”赵吏点点头,语气里有着淡淡的自豪。   长得帅会做饭有能力,他简直就是新好男人的代表。   岳绮罗放下刀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自豪的,伸手点了点赵吏,道,“你回去给我做饭吧。”   赵吏愣了愣,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23:20,似乎也不是太晚,但也不早了。   买了食材,开车回家,赵吏进了厨房忙活,岳绮罗则是无声无息地上了楼。   梳妆台前,岳绮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里拿着一把梳子梳着一头黑发,乌黑柔顺的头发穿过掌心,如瀑一般。   窗台边摆放着一只白底青花缠枝花瓶,上面养着一只绽放的红梅花,红梅艳丽如血,发出淡淡的香味儿。   花瓶不知何时忽然发出一阵声响,岳绮罗回头看去,只见窄窄的窗台上,花瓶兀自抖动着,险险要掉下来。   岳绮罗放下梳子,嗡声念动咒语,手指隔空指向花瓶,给花瓶又加了一道符咒。眼看着花瓶没了动作,岳绮罗才迈着步子走了过去,把红梅花拿出来,岳绮罗探头往花瓶里看,里面是那些小纸人带回来的残破魂魄以及一部分从狐妖那里收来的魂魄。   “真是些不老实的。”岳绮罗嘀咕一声,接着拿了把刀子凑上自己白嫩光滑的手臂。   刀锋一闪,鲜血“滴答~滴答”落到瓶子里,似乎是很珍惜自己的鲜血般,只往花瓶里滴了两滴,岳绮罗便催动咒语止了血。   “开饭了。”赵吏摘了围裙冲着楼上喊了一声。本来以为岳绮罗会在一楼等着呢,结果一转头人就不见了,赵吏不禁心中有些郁闷。   赵吏把菜一一摆上桌,岳绮罗施施然下了楼。纵使时间紧迫,赵吏也做了满满一桌菜。   凌晨一点半,俩人坐在桌子两侧慢条斯理吃晚饭。赵吏觉得,他现在不但没有原则,连生物钟都被打乱了。   相对于外面的饭菜,岳绮罗显然是给了赵吏面子的,虽然吃的不多,可也是每样菜吃了一些,总是不负他忙到了半夜。   吃完了饭,赵吏正窝在沙发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刚坐了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响起,赵吏拿过来一看,是自己的好搭档木兰打来的。   “木兰,怎么了?”赵吏接起手机问。   木兰显然是有些着急,“吏哥哥,有一个小孩子的魂魄不知怎么回事,消失了。”   “消失了?”赵吏显然是没怎么弄懂木兰的意思,“灰飞烟灭了?”   “不是,那个小女孩儿本来该由我送走的,我这里的资料也显示这个小女孩阳寿已尽,可我要去带走她的魂魄时却找不到她的魂魄了,我这里只能查到她的魂魄去了你所在的辖区,具体位置查不到,像是被人刻意藏了起来。”木兰把事情经过简单解释了一下。   “把那个小女孩儿的资料发给我。”赵吏说完这句,挂了手机。   木兰是他多年的朋友了,她的事儿赵吏不能不管,况且这事儿也透着蹊跷。   小女孩儿的资料很快传了过来,赵吏点开一看,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照片清清楚楚,竟然是他们今天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夏真。   她死了?灵魂还不见了?赵吏居然今天没有发现这回事。   “绮罗,再陪我去趟医院呗?”赵吏一边穿外套,一边冲岳绮罗贱贱地笑着,语气里有些讨好卖乖的意味。   在赵吏眼里,岳绮罗一直都是安安静静摆弄纸人,也不知道那些小东西有什么值得这么费心的。   经过这一翻折腾,再次来到医院,天色已经蒙蒙亮。   赵吏一脚踹开病房的门就看到夏冬青睡得正香,王小亚趴在床尾,而隔壁的床上却早就没了那个叫夏真的小姑娘,只剩了一个布娃娃。   夏真妈妈被赵吏吵醒,心中有些不满,“这里是病房,还有病人要休息,能不能安静些。”   赵吏冷笑一声,用手挑起床上的布娃娃,反问道,“你女儿呢?”   经赵吏一问,夏真妈妈才发现床上已经没了人在,看到赵吏拿的布娃娃,夏真妈妈似乎有些崩溃,忍不住大吼,“我女儿呢?我女儿呢?把娃娃还给我!”   夏冬青和王小亚被赵吏的声音和夏真妈妈哭喊声惊醒。   揉着眼睛,王小亚打着呵欠问,“怎么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夏冬青看着赵吏手里的布娃娃,下意识问,“小姑娘还没回来?”   听到这话,真真妈妈急忙扑到夏冬青身边,“你刚才什么意思?我女儿呢?”   夏冬青还没怎么在状态,“我昨晚起来喝水,就没看到夏真了,床上只有一个布娃娃,我以为她出去上厕所了。”   夏真妈妈听到这话,也没出去找人,只是一昧的抱着娃娃哭,嘴里念叨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夏冬青想要安慰她,“医院应该有监控的…”   一句话没说完,赵吏冲他摆了摆手,“冬青,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岳绮罗冷冷看着哭的悲恸的女人,自己把自己女儿害了能怪谁?   真真妈妈看着面前这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些慌乱。   “你女儿她死了。”赵吏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真真妈妈抱着布娃娃,眼睛通红却又无奈,“她没有死,她还这么小,她才八岁啊。”   赵吏在心里叹息一声,可还是要公事公办,“这个布娃娃是谁给你的?”   一千年,生生死死见多了,竟也磨出了一副硬心肠。   真真妈妈警惕地看着赵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帮你的人。”赵吏没有任何迟疑地答到,“人死了就该去她该去的地方,你这样强行把你女儿留下,逆天而行,于她只是痛苦。”   “痛苦…痛苦?”真真妈妈苦笑,她只是爱她的女儿,想要留下她而已,难道这于真真是痛苦么?   是啊,虽然真真看上去像是和活着时一样,可她不能吃饭,不会流泪,只能靠打那人给的营养液活着,真真活的真像个娃娃。   “告诉我,娃娃是谁给你的,你女儿的灵魂被她封印起来了,你女儿现在很痛苦!”赵吏声音大了几分。   给她布娃娃的人,绝对不是想要帮助她,施舍般给了夏真几天生命只是想要她的灵魂罢了。   真真妈妈似乎反应过来,“是一个神婆,我给了她许多钱,她说可以帮我把我女儿留住,她帮过很多人,没有人会察觉出来的。”   岳绮罗接过赵吏手里的娃娃,摩挲着娃娃的头发,“这是用你女儿的头发做的?”   真真妈妈点点头,“是,神婆说这样可以让娃娃沾上我女儿的灵气。”   岳绮罗把娃娃扔给赵吏,残忍地告诉了真真妈妈一个真相,“那或许,你是害了你女儿的帮凶了,这不过是种禁锢灵魂的邪术罢了。”   这种邪术,鲜少有人知道,可从古至今,用它的人一直有。   “用人的头发接到娃娃身上,再把刻成人形的槐木塞到布娃娃里,用朱砂在符纸上写生辰八字封之。”   常有富人千金求一这样的小人儿,供奉在家里,美名其曰,“婴孩神”,以求转运。   “我害了我女儿?”真真妈妈似乎不能接受,可还是疯狂地扯开布娃娃,布娃娃里面已经成了空心的,只残存着些许木头渣滓。   “是。”赵吏点了点头,“民间又把这称之为‘养小鬼’,你女儿的魂魄被人做成这样的小鬼了。”      ☆、娃娃(三)   “你女儿的灵魂被封印在槐木刻成的人偶里了。”赵吏用手指捻起娃娃里的木头渣滓嗅了嗅。   “那我该怎么办?”真真妈妈把赵吏当成了救命稻草。   “告诉我那个神婆在哪?”赵吏在心里期望着还有时间,或许她还没把真真的灵魂彻底封印,“如果你女儿的灵魂出不来,那她永永远远不能转世投胎,最终也只能落个灰飞烟灭,”   真真妈妈从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地址……”赵吏想要拿过来,真真妈妈却又把手收了收,“那如果我女儿的灵魂从槐木人偶里出来,会怎样?”   赵吏收回了手,盯着面前这个眼睛通红的女人,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尘归尘,土归土,她有她的去处,人间不属于她了。”   真真妈妈把手指尖握得泛白,“你能不能帮我们?”试探的语气,带着希冀,那份卑微的小心翼翼。   “我能帮你的只能是送你女儿走上投胎转世的路。”言下之意,赵吏帮不了她们更多。   人活一世,生死循环,每个灵魂都有执念未了,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希望有奇迹的发生。可这未尝不是好事,他们依然可以去期望下辈子,总不会生生世世都有执念,都有遗憾,比他赵吏好太多。   真真妈妈把纸条颤抖着递给赵吏,“我能和你一起去么?”   赵吏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或许这是最后一面。   “小亚,照顾好冬青。”留下这么一句话,赵吏推开了病房的门,真真妈妈紧紧跟在赵吏身后。   岳绮罗没有跟出去,而是站在病床前拿起了那个布娃娃,有些疑惑地问,“那个女人很爱她的女儿?”   王小亚也大概弄明白了事情经过,不免有些叹息,这么听话可爱的小姑娘,听见岳绮罗这么问她,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世上有哪个父母不爱子女的。”   “是吗?”岳绮罗轻轻反问一句,接着把布娃娃放到了床上,走出了病房。赵吏的车已经开远,可岳绮罗想要追上却是容易。   岳绮罗一路看着赵吏的车开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深深的门洞,破旧的木门,门上还挂着一对已经不亮了的红灯笼,随着微风摇曳,倒像是她在文县时见过的房子。   赵吏停下车时,岳绮罗从暗处走出来,看到她,赵吏并不意外,“绮罗,你来了?”   岳绮罗只是仰着头去看门上的红灯笼,没有去看赵吏,可也点了点头。岳绮罗觉得有些讽刺,从前她吃了那么多婴儿,现在她要去跟着赵吏去拯救一个小孩儿的灵魂?   赵吏大概是知道岳绮罗心中在想什么,走上前去轻轻牵住了她的手。岳绮罗的手很凉,没有人气儿的凉,赵吏的手是热的,可岳绮罗却依然没有在他的手心里感受到温度,他的手和自己一样没有活人的气息。   推开院子的大门,一股潮湿腐烂的霉味涌入鼻腔,越往里面走,越阴森。   “就在那个屋。”真真妈妈小声地指了指正对着院子的一间堂屋,同时想要冲上去,赵吏拉住了她,摇了摇头,   赵吏走近房门,手放在老式的门锁上拧了拧,房门应声而开。   房间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背光而坐,手里摆弄着什么,摇头晃脑,看上去颇为滑稽。   赵吏从身后慢慢走近神婆,手里慢慢摸出了枪,上了膛冲着神婆的脑袋,“把木偶交出来。”   神婆依旧是摇头晃脑,可赵吏却看到她的手动了动,几乎是一瞬,赵吏闪身躲了出去,神婆手里一瓶浑黄粘稠的事物泼到了地上。   泼在地上的液体腥臭难闻,岳绮罗知道那是尸油,赵吏怕这个?   脚下踩过粘稠的液体,赵吏把枪抵在神婆的脑后,“说,那个小女孩儿的魂魄呢?”   神婆半眯着眼睛,浑浊的眼球转了几转,看了看赵吏身后的夏真妈妈,“是夏夫人嘛,咱们可是老朋友了。”   真真妈妈唾了一口,“你这个害人精,把女儿还给我。”   神婆听到这句话,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像是沙哑的乌鸦,“你女儿早死了,把灵魂给我,还能发挥她最后一点儿作用。”   不想跟她废话,赵吏直接照着神婆的后背开了一枪,赵吏的枪对活人有麻醉的作用,神婆看上去装神弄鬼,也不过是个懂点邪术的老太太。   收了枪,赵吏眼尖的看到了神婆腰上挂着的一把小钥匙。   “墙上有个暗门。”岳绮罗指了指一旁长着青苔的墙壁。   打开暗门,赵吏从里面捧出个没上锁的小匣子,打开匣子,一个雕刻粗糙的木偶人正躺在里面。   “真真?这是真真。”真真妈妈把木偶人放到脸颊摩挲了又摩挲,温热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浸在木偶人上。   赵吏看了看外面的月色,叹息一声,“时间到了。”真真妈妈把木偶人交给赵吏,抽噎声却止不住,她和女儿的缘分,至此八年。   赵吏把木偶放到地上,双腿盘起坐在木偶对面,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   赵吏念了一段佛经,随着他的动作,木偶发出点点金光,一道白色的气流从木偶中散出,飘在空中,又落到地上,渐渐形成人形。   赵吏睁开眼睛,没有了那份玩世不恭,目光清明,悲悯世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些,许是骨子里就会的,许是他当人时会的,时间久远,他忘了。   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儿看着自己的妈妈,想要伸手去碰触她,安慰她,可双手只是穿过了空气。   “你想要对她说什么?”岳绮罗转头问小女孩儿。   夏真看着妈妈,对岳绮罗说,“姐姐,你能帮我告诉妈妈让她别哭了么?我不想看到妈妈哭。”   岳绮罗点了点头,转达了真真的话,“你女儿说,她不希望你哭。”   真真妈妈看不见女儿,可她知道,她就在自己周围,收住眼泪,真真妈妈对着空气不住地说,“真真,妈妈不哭,妈妈对不起你,可妈妈是爱你的,我们下辈子还当母女好不好?”   真真的那声“好”却是飘散在了空气里。   ……   送走了夏真,赵吏似乎又恢复了那痞里痞气的性子,“绮罗,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帅?”   “那个神婆你不管了?”岳绮罗头也没抬地问道。   赵吏单手控制着方向盘,一手撑着脑袋,“我是阴间的警察,只管灵魂的事儿,那人不属于我管,我来这儿已经报了警,阳间的警察会来查她。”   回到别墅,赵吏窝在沙发上,给木兰回了一个电话,告诉她事情已经完美解决。木兰那边一口一个吏哥哥,叫的赵吏心情舒畅,女孩儿家就该嘴甜的点儿才招人喜欢嘛。   桌上的饭菜没有收拾,已经冷掉,岳绮罗坐在凳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   “你没吃饱啊?”赵吏很惊叹岳绮罗的饭量,小小的一人,她简直比王小亚还能吃。   岳绮罗放下筷子,起身上了楼,留给赵吏一个背影,以及轻飘飘一句话,“明天我要吃豆花儿。”   脑花儿吃腻了换换口味也不错。      ☆、画中仙(一)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居易,《长恨歌》   身着明黄齐胸襦裙的唐装美人正对镜梳妆,披帛缠绕在美人如玉一般的臂膀上,染着红色蔻丹的手指捻起口脂凑到唇边轻抿,为没有血色的嘴唇添了一抹妖~艳的红。身后的男子目光痴迷地看着女子的背影,仿佛这个世界除她再无一物。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在这个世界里,那个男人便是她一人的君王,而她则是为他一人绽放的艳~丽牡丹。   虽是夜晚,可大街上依旧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痴痴傻傻的男子怀抱着一幅古画,似幽灵般游走在大街上,没有目标,没有终点,画儿就是他的一切。   444号便利店里回荡着王小亚的声音,“冬青,快出来接客了!”   夏冬青出院没几天就来工作了,王小亚在心疼之余在心里暗暗腹诽赵吏简直是个剥削压迫人的“赵扒皮”。   此时便利店里没有冬青,只有“赵扒皮”和岳绮罗,赵吏最近时常粘着岳绮罗,王小亚边感叹渣遍三界的赵吏都找到真爱了,边苦恼冬青脑袋瓜子不开窍。最终王小亚找遍了便利店都没有看到冬青。   仓库门猛然被人打开,夏冬青提着两篮零食从里面走了出来,神色倦倦。   赵吏瞄了一眼王小亚,调侃说,“你这光着腿就来了不冷啊?还是说,你想引诱冬青啊?”   王小亚把腿霸气的往柜台上一搭,“你懂什么,这叫性~感。”   夏冬青默默走近王小亚,又默默把她的腿掰下来,默默开始添货。看着这个愣货,王小亚挫败地走到冬青面前,“本宫给你个机会,请我喝咖啡。”   夏冬青呆呆地“啊”了一声。王小亚叹了口气,换了个说法,“请我喝奶茶吧,我是你的奶茶哟。”   夏冬忽然一指旁边的赵吏,“老板在那呢,你给钱么?”   赵吏扭过头不再看这两个活宝,这夏冬青就是个注孤生的命。   “木兰请我吃饭,说要谢谢上次那事儿。”这边赵吏开始对岳绮罗报备他的行程。   岳绮罗听了只是从嗓子里“嗯”了一声。   赵吏接着说,“绮罗你要不要去,留在这里和这俩智障儿童在一起会很无聊的。”   “赵吏你~大~爷,你才是智障儿童!”王小亚恶狠狠回“骂”了回去。   赵吏做了个摆了摆手的动作,继续对岳绮罗碎碎念,“木兰那儿很好玩儿的。”   岳绮罗只是摇了摇头。   成吧,他自己去。赵吏十分潇洒地转着手里的车钥匙,最后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了岳绮罗一句,“别让这俩发~情期的少年把我店拆了。”   看着赵吏离去的背影,岳绮罗忽然觉得,夏冬青和王小亚为什么没把赵吏掐死,他说话实在是气人。   虽然冬青说话没情商吧,可王小亚还是从背包里拿出饭盒,刚好冬青也从柜台里拿出个杯子跟热水,小亚把手里的东西往夏冬青面前一推,“看我这人品,还给你带夜宵了呢。”   看到吃的,冬青这下笑了,手脚麻利地冲着奶茶,“你真是个和蔼可亲,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再接再厉哦。”   “再接再厉哦。”王小亚学着冬青的傻笑,又开始卖萌,“我是看你可怜,快去找个女朋友吧,这样,就有人心疼你了。”   看冬青不接话,王小亚自顾自掰着手指头算些什么。   “真想去……马尔代夫,巴厘岛,夏威夷,爱琴爱,渡个假,爽歪歪。”   冬青把王小亚从梦里拉回了现实,“别做梦了。”顺手把奶茶送过,“这杯我请你,慢慢喝啊,顺便帮我看个店,我马上回来。”   “你这奶茶也太贵了吧,还得帮你看店。”小亚不满,“你干嘛去啊?”   “上厕所,一起吗?”冬青十分无奈地回头说。   王小亚故意逗他,“好啊好啊,我喝完了找你去啊。”   冬青脑门上的青筋“突突”地跳,无语地离开,心想这姑娘太彪悍。   夏冬青一打开门就差点撞到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冬青一边道着歉一边出了门。   转头间,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飘来,冬青嗅了两口,狐疑地看了看邋遢的男人,把自己整的这么不修边幅倒还挺讲究,还喷香水。   邋遢男进了店,几乎是双眼放光地盯着吃的,然后开始自顾自拆开包装往嘴里塞。王小亚有些急了,“你还没付钱呢。”   邋遢男回头盯着王小亚,看的王小亚心里发毛,赶紧走到柜台后,站到了岳绮罗身边,就怕他疯起来会发动攻击。邋遢男走到收银台前,把怀里的画儿小心翼翼放下,开始找钱,最终男人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大堆皱皱巴巴的钞票,“给你,都给你。”   小亚小心翼翼地说,“我俩就一看摊儿的,收银的马上回来,要不你等一会儿?”   这时男人突然用手指着王小亚并喊了一声,“王小亚。”   王小亚第一反应,“傻~逼你谁啊?”   男人似乎愣了好久,又挠了挠脑袋,才说道,“胡明,我是胡明啊。”   “你不是去日本了么?怎么成这样了?”王小亚也认出了这个邋遢的男人居然是自己高中学校的校草,忍不住感叹一句。   胡明依旧时前言不搭后语,“是啊,日本没什么好的,回来了,回来了好,回来了不用出门。”   说着也不再理人径直出了便利店,王小亚看着胡明留下的钱想要开口叫住他,可胡明对王小亚的话充耳不闻,胡明出去没多久,夏冬青也回来了。   “刚才那男人是谁啊?”冬青一边记账一边问,好在那人给的钱也没差多少。   “我高中一男神同学,去了日本两年回来就成这样了,鬼子摧残人啊,活该他们被辐射。”王小亚感叹一句。   冬青忍不住反驳了王小亚一句,“别胡思乱想,这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可能是他遇上什么事儿了。”   “他身上有妖气。”岳绮罗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王小亚听到这话忍不住一激灵,“怪不得这人成这样了呢?他不会是中邪了吧?”   岳绮罗摇了摇头,“不知道。”岳绮罗只能闻到淡淡的妖气,竟是无法分辨这味道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   冬青这时忽然拿起柜台上一桶泡面,打断了两人的话,“别胡说了,他面都落这儿了。”   王小亚看着冬青手里的泡面,又指了指自己,“你不会是想让我去送吧,绮罗可说他身上有妖气,我不去。”   冬青叹了口气,“那好吧,我去,你俩看好店啊。”   夏冬青说着匆匆扯了一个塑料袋,把面扔到里面,又从柜台上匆匆拿了个什么事物丢进塑料袋里,大步流星离开了便利店。   “冬青,你往袋子里放了什么啊?”王小亚似乎是看到了夏冬青往塑料袋里塞了个东西,可具体是什么她又没看清。   夏冬青只是在门外背对着王小亚摆了摆手,同时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发财了?追个人都舍得坐出租车了。”王小亚嘀咕了一句,也没把这事当回事儿。   这时,胡明像发了狂一样冲进来,王小亚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冬青去追你了。”可是胡明却好像完全听不到王小亚的话一样,嘴里只是一直念叨着,“我的画,我的画…”   胡明把整个店里的东西都弄翻了,四处寻找着他的画,可最后还是一无所得,到最后,他竟然就像孩子一样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的画儿丢了。”   王小亚这时想起来,胡明之前确实是放在柜台上一幅卷轴,再想想冬青和泡面一起扔到塑料袋里的东西,王小亚反应过来,坏了,冬青这小子把人家东西拿走了。   王小亚急忙掏出手机给夏冬青打电话,可手机里只传出忙音。   胡明忽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冲向王小亚,“你们,一定是你们把我的画儿藏起来了。”说着胡明作势要上前掐住王小亚的脖子。   “救命啊!”王小亚吓得忘了躲。胡明的手指隔着柜台伸了过来,许久没有修剪过的指甲掐到了王小亚脖子上。   岳绮罗念动咒语,放出随身带着的小纸人钳制住发疯的男人。   胡明被两个纸人钳制住无法动作,可嘴上还是骂骂咧咧,“你们都想抢走她,都想抢走她,我要杀了你们!”   岳绮罗眼里起了杀机,小纸人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王小亚看出了岳绮罗的念头,捂着脖子摆了摆手,“别杀他。”   虽然这人疯疯癫癫的,可毕竟也是自己的同学,况且这也不是他本意,岳绮罗不是说他身上有妖气么。   纸人掐着胡明的脖子,把他扔到了便利店外,胡明没有再进来,而是晃晃悠悠去了别处,临走之前不忘用凶恶的眼神看了一眼岳绮罗。   王小亚又打了几遍电话,可夏冬青却是一个也没有接,无奈之下,王小亚对岳绮罗说,“绮罗,你在这里看着店,我去找冬青,肯定是那画儿有问题,可不能让它再害了冬青。”      ☆、画中仙(二)   夏冬青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宝贝一样下了出租车,他没有回王小亚家,而是去了之前他租住的地下室,找到房东,夏冬青付了一个月房租,带着那幅画又进了那个熟悉的房子。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是画上题的诗,夏冬青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痴迷。   把画挂好,夏冬青坐在画前,双眼一错不错盯着画卷,月光温柔地为画卷镀上一层模糊的银光,渐渐,画上的光变了,不再是温柔的银色月光,而是闪着亮光的金色线条。   线条游走过画上的亭台楼榭,最后停留在画上的美人身上,最后,夏冬青只觉得身上轻飘飘的,眼前渐渐模糊,终于沉沉睡去。   床头柜上的日历显示,今天是三号。   是梦?是虚幻?还是他真来到了这么一个世外桃源?   冬青在一间华丽的房间醒来,在他面前还站着一个绝世美人,雕阑玉砌,羞花美人。   美人转过头,语气缱绻似水,“三郎,你终于回到我这儿了。”   冬青痴迷的看着女子轻抚上自己的脸,柔声说,“三郎,妾本丝萝,唯三郎,可以托付。”   美人在怀熏人醉,夏冬青脑袋一片空白,可尚存着最后一丝理智,“我…”   夏冬青一句话没有说完,女子缓缓抬起头,秀眉微蹙,更显得那份梨花带泪楚楚可怜。这一眼,让夏冬青彻底沉醉,哪怕地狱也罢了,只想拥着她,陪着她。   夏冬青再一次醒来是伴着琵琶声睁开眼睛的。   纱幔轻柔,佳人在侧,琵琶声酔,此人此曲,人间难见。   夏冬青注意到面前的案台上摆着瓜果点心,还有一个价值不菲的夜光杯。鬼使神差地拿起夜光杯,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侍女帮他斟满了酒杯。   似乎是不习惯这样被人服务,夏冬青下意识问,“这是?”如血一般的液体在夜光杯中流光溢彩,蛊惑着人喝下它去。   “三郎…”美人没有停下动作,却是柔柔的笑了,“葡萄美酒夜光杯啊,此情此景可真是呢。”   “葡萄美酒夜光杯?”冬青没有犹豫的把液体倒进嘴里,痛快至极,“欲饮琵琶马上催啊。”帝王一般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忽然,夏冬青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我来这儿几天了?”   美人似乎有些慌乱,弹错了几个调子,琵琶弦应声而断,“不过一日。”   夏冬青闭上眼睛,接着睁开眼睛围着屋子绕了一圈,“一日?”不对,有什么地方绝对不对!   似乎是故意打乱夏冬青思绪般,房间内的烛火忽然被风吹灭,美人扑进冬青怀里,声音颤抖,“三郎,我怕啊。”   “你怕什么?”夏冬青不解。   “这屋子外面……啊--”   不等她说完话,屋外突然狂风大作,好似有什么妖魔鬼鬼蠢蠢欲动,夏冬青只好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   ……   王小亚把家里上上下下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夏冬青,他像是凭空失踪了般。王小亚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始终没人接,而赵吏,这个平时哪死人去哪的救星也找不到人,鬼晓得那个木兰家在哪儿。   三天,这三天王小亚几乎是找遍了夏冬青可能去的地方,便利店,学校。   便利店里,王小亚趴在岳绮罗对面,“绮罗,冬青会不会出事儿啊?”   岳绮罗只是看了王小亚一眼,眼神中竟是带着几分可怜,若是真被什么妖物迷惑,三天怕也是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似乎是知道岳绮罗不会回答她,可王小亚忍不住想找人说说话儿。   夏冬青在地下室的床上醒来的时候,电子台历已经自动跳到了六号,他睡了整整三天。   累!睡了三天只有一个感觉。   刚坐起身子便忍不住猛咳了好几下,嗓子干的就像是几天没喝水的人一样,干枯的不行。   夏冬青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到桌子旁边拿起饮料,但是瓶子早就见了底儿,于是他又走到水龙头前,拧开水龙头就把嘴凑了上去,这个时候夏冬青看着面前的镜子,才终于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面容憔悴,不成人形,胡子拉碴,眼圈乌黑一片,眼睛也是通红,脸更是瘦了一大圈,简直是像鬼一样。   夏冬青有些错愕的跑到床前再次盯着画看了看,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不过是做了一场大梦,可那梦真是美好的让他不愿醒来。   夏冬青神色憔悴步履蹒跚地在街上慢慢游荡着,那副鬼样子跟胡明一模一样。终于,夏冬青游荡着终于走到444号便利店,进店了也没去换工作服,只是走到货架上拿起食物往嘴里塞。   忽然,夏冬青像是产生了幻觉,有人在叫他,“夏冬青夏冬青!”声音急促。   那声真实的幻觉终于让夏冬青停下了动作。   王小亚就站在夏冬青面前,声音可以称得上是大吼大叫,“你这几天死哪儿去了,班也不上电话也不接敲门也不开!我要让赵吏开了你,你太过分了!”   似是对比般,夏冬青愈发怀念梦里那个柔情似水的美人。   王小亚看到夏冬青听到了他说话,可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无所谓样子,更是火大。夏冬青嘴里满满都是食物,听到王小亚的狂喊却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淡漠转身离开。王小亚忍不住拉住他的胳膊,“夏冬青!我跟你说话呢,那幅画是不是你偷的?你失踪跟那幅画有没有关系?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知不知道!”。   夏冬青只是浑浑噩噩拿起一听可乐打开往嘴里灌着,对王小亚的话充耳不闻。王小亚看着夏冬青毫无反应的样子更简直要被气死,“你干什么呢?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岳绮罗没有想到夏冬青居然还活着,可他似乎是被迷惑了,夏冬青身上的味道和那天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那究竟是个什么妖怪?迷惑人却不把人直接杀了。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门被狠狠推开,进门的人拿着一把利刀直直对着屋里的三人,胡明的眼里充满疯狂,瞪着夏冬青,声音凶恶,“我要杀了你把画夺回来!”   王小亚吓了一跳,“胡明你发什么疯呢?”   胡明只是恶狠狠地对着夏冬青说,“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画就能回来了。”   一直浑浑噩噩的夏冬青终于清醒了一些,一把推开胡明就想往外跑,而疯了的胡明却更是眼疾手快拽住了夏冬青的衣领,眼看刀尖就要穿过夏冬青的后背,动作快的岳绮罗还没来得及出手画符。王小亚吓得闭上了眼睛。   紧要关头,一只手紧紧握住了胡明的刀,赵吏单手握着刀,手里一用劲儿,胡明整个人都被摔倒在地。看到赵吏,王小亚整颗心放下来,仿佛看到了救世主,“救星,你可来了。”   赵吏手里还握着刀,不过这似乎不影响他耍帅扮酷。赵吏依旧带着痞里痞气的笑,还冲两人眨了眨眼。      ☆、画中仙(三)   躲过一刀的夏冬青拽着赵吏衣领站起来,接着头也不回冲出了便利店。王小亚跟着冲了出去。   胡明想要跟着出去,却让岳绮罗拦了下来,看着围着自己转的小纸人,胡明最终无力地垂下了手,“我只是想拿回我的画儿而已,为什么你们都想抢走它?”   赵吏看着在门口坐上出租车绝尘而去的夏冬青,若有所思。   “怎么回事儿啊,我这就走了两天,这怎么还有人来寻仇了呢?”赵吏大喇喇坐在凳子上,不明白夏冬青是怎么惹了这大叔,让人家拿着刀子来追杀他。   王小亚推门进来,她没有追上夏冬青。   店里,胡明正在说话,“那幅画,是我在日本的一件古董铺子里找到的,是我的宝贝,是我的命,我求你帮我找回它。”   胡明说着就又要开始嚎啕,赵吏一直托着腮很认真的听他说话,不过在看到他大张着嘴准备嚎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记手刀顺着脖子劈了下去。世界终于安静。   “他们是被妖怪蛊惑了。”岳绮罗简明扼要对赵吏做出了解释。   赵吏点了点头,“是,他身上有妖气,那妖物快把他身上的精气吸干了。”   岳绮罗又深深地嗅了一口,“可我闻不出来那是个什么妖怪。”   赵吏又看了一眼胡明,忽然冲岳绮罗露出一个很猥琐的笑容,“你当然闻不出来。”   这种味道对于女人而言几不可闻,也亏得岳绮罗有百年道行才能勉强嗅出。   王小亚看着一直扯闲篇的赵吏忍不住内心焦急,“那幅画有问题,冬青也被那幅画蛊惑了。”   赵吏打了一个响指,“不是有问题,而是妖怪就是那幅画。”   “走,去找冬青。”赵吏抓着车钥匙出了门。   “哎等等,你知道冬青去哪了么?”王小亚在赵吏身后大吼。   白色的吉普车行驶在路上,车里共有四个人,晕在后座的胡明,内心焦急慌乱的王小亚,说故事的赵吏,听故事的岳绮罗。   “Long long time ago,”赵吏一手开车,一手做着动作,“在日本有一个story。”   王小亚很想冲他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好好说话!”   赵吏收回了乱动的手,开始正经说故事,“在日本有一个传说,在鸟羽天皇时期,有一个绝世美女,自称玉藻前,由于她的美丽,得到了天皇的宠幸,天皇一旦和这个妞好上之后呢,就不理朝政了,这妞就让他诛杀群臣,最后祸国殃民。后来这天皇也得了怪病,这大臣们就怀疑了,就派这个阴阳师安培泰成暗中调查,结果调查到,这个玉藻前,就是千年九尾狐妖所化。”   赵吏说完故事从后视镜里瞧着几人的表情接着说,“是不是觉得特熟悉?在中国历史上也有这么一个人物。”   “苏妲己。”纵使岳绮罗一直在青云山上不问世事,可这鼎鼎有名的祸国美人还是听说过的。   赵吏点了点头,“是,就是苏妲己。”   王小亚还是云里雾里,“可这和那画有什么关系啊?”   赵吏又继续说,“我听到的这个传说版本,你们根本没听到过。我听说的是,苏妲己和玉藻前本是同一个人,姜子牙追杀苏妲己,苏妲己遁入画中逃往日本,用的是江湖术士的返魂之术。”   “返魂之术?”王小亚还是不明白。   “人死无法救活,不能死而复,去其血肉,留其白骨与魂魄,魂魄付于人骨之上,称其为返魂。”岳绮罗作了解释,这些奇门邪术她一向很有研究。不过这“返魂之术”似乎没人成功过,今天到能见识见识了。   王小亚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赵吏略有惊异的看着岳绮罗,“绮罗说得对,现在日本、古画,时间、地点都有了,到时候看看那幅画再说吧。”   ……   夏冬青进了地下室的门,就急急忙忙把那幅画拿出来平放到床上,然后开始看着它傻笑,金光亮起,夏冬青又进了那个“世外桃源”。   赵吏的车停在夏冬青之前住的地下室。   王小亚一脸崇拜看着赵吏,“你怎么知道他回这儿了啊?”   赵吏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我什么都知道。”   王小亚鄙视地看了赵吏一眼,接着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赵吏一脸生无可恋跟着往里走,那个冷飕飕阴森森的房子他简直是不想进第二次,岳绮罗的步子依旧迈的不疾不徐,可也没落在了后面。   才来到门前,王小亚充分发挥雪姨精神,一双手把门砸的砰砰响,“冬青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赵吏看着势如泼妇的王小亚,忍不住皱着眉头说,“行了,别敲了,敲也没用,他的心智已经被画控制了。”   王小亚收回了拍的通红的手,“我说呢,最近跟魔怔了似的,这样,你进去,然后给我开门。”   赵吏认真地点点头,“好。”   “不是我怎么进去啊,我又没钥匙。”赵吏似乎反应了过来。   “你不是摆渡人嘛,不会穿墙术?”王小亚渐渐露出鄙夷神色。   岳绮罗也一脸期待地看着赵吏,穿墙之术她倒是还不曾研究过。   赵吏愣了几秒,然后作势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真想大嘴巴抽我自己,我怎么忘啦,想不想和我一块儿?”   赵吏用骗小孩儿一样的语气哄着岳绮罗与王小亚。   小亚几乎两眼放光,“好啊。”   岳绮罗则没什么表示,心里已经识破了赵吏的话,他又在胡说八道忽悠人了。   赵吏冲岳绮罗眨了眨眼,示意不要拆穿他,然后开始一本正经忽悠王小亚,“跟我做。”   两人同时站到门前,赵吏伸出手开始用“穿墙术”,小亚也跟着他的动作一起比划,“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冲!”   赵吏一声令下,王小亚撞了个实打实。   赵吏的手还维持着“穿墙术”的手势,看着小亚摸着额头的样子,那一脸笑容只能用一个“贱”字形容,“脑残啊你。”   说着赵吏拿出一条钢丝,换了种打广告的语气,“开门,要用这个。”   十分钟后,   赵吏蹲在门边鼓捣着门锁,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二十分钟后,   赵吏脸上的尴尬换成了微笑,十分有把握的一拉门把手,门依旧没开。   王小亚终于有机会可以嘲笑回来,“摆渡人,你能不能行啊?”   赵吏摊了摊手,“打不开。”   王小亚这时走过去轻轻踢了赵吏一脚,隐隐有些得意,“走开!”   赵吏无奈站到岳绮罗身边,只见王小亚十分有魄力的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然后潇洒的把卡插到了门缝里。   一插,一划,伴随着嘚瑟的一声,“瞧见没有,本宫文能写论文,武能撬开门。”   ……门依旧是没开。   赵吏的眼神由崇拜转为鄙视,“你能不能行啊?”   岳绮罗冷眼看着这俩兴冲冲来救人的蠢货,心想等他俩打开门,里面的人或许都死了八百次了。   最终还是岳绮罗的小纸人从门缝里钻进去打开了门。   赵吏的眼神简直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去,可以啊你。”   折腾了近半个小时,几人总算是进了房间。一进门就看到夏冬青倒在床上,身上盖着那幅画,王小亚跑过去喊着,“冬青。”   夏冬青毫无反应,王小亚却是像闻到什么似的,“这什么味儿?”   “她的味道。”赵吏只回了四个字。   “她?”   “确切的说是画的味道。”岳绮罗忽然拿起盖在夏冬青身上的画,用手摩挲着上面的颜色。   王小亚突然搬起了桌子上的鱼缸,想要用鱼缸里的水泼醒夏冬青,岳绮罗却拦住了她,“没有用,他现在在另一个空间,这儿的一切,他都没有感觉。”   王小亚愣愣看着手里的鱼缸,“那怎么办。”   赵吏欠抽的话又响起,“不怎么办,做锅鱼汤喝了呗。”   王小亚在考虑要不要把鱼缸里的水泼到赵吏脑袋上。   意识到王小亚接下来要做的动作,赵吏一本正经起来,“我知道画里的女人是谁了,不是苏妲己,也不是玉藻前,是另一个大名鼎鼎的人。”   “谁?”王小亚终于放过了那一缸鱼。   赵吏接过岳绮罗手里的画儿,开始解释,“这画名为杨妃夜妆图,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这是李白在《清平调》中描写的,在大唐盛宴中,杨贵妃率领众女宫跳的霓裳羽衣曲。”   我昔元和侍宪皇,曾陪内宴宴昭阳。千歌百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杨玉环随曲而舞,夏冬青目不转睛。   “白居易在《长恨歌》中描写,安禄山骑兵谋反,皇帝携贵妃出逃,途中六军不发指贵妃祸国,当诛。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杨贵妃,就这样被皇帝赐死在马嵬坡下。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可那华美霓裳最终缠绕在杨妃玉颈之上要了她的性命,一代佳人,玉殒香消。   画中,冬青又喝了一杯酒,眼里的迷离多了几分,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女人眼里的不甘与恶毒。   “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这种罪名都要让女人来承担?”王小亚愤愤。   “刚才,你不是一直在问,这是什么味道吗?”赵吏闻着屋里变了的味道,手指点了点画里的女子,“就是她,这种味道对于我们男人来说,销魂摄魄,但对于你们女人来说,那就感受不到什么了,这幅画,应该是日本人画的,房子画的是唐朝的宫殿,但是这座山,画的是富士山,画儿里还有樱花。所以有种传说就是,杨贵妃没有死,并在日本山口县登陆。”   “说了这么多,到底怎么回事啊?”王小亚现在只想知道怎么才能救夏冬青,并不再想听故事。   “我个人觉得杨贵妃已经死了,在当时的日本东瀛,像杨贵妃这种绝世的美女,在他们那边一定是女神级别的人物。当时的遣唐使中,肯定有人精通于方术,将杨贵妃的尸体带到日本,用方法耗尽其血肉,碾磨成粉,加入颜料,画成这幅画。”   赵吏把画又放到了床上,心中也忍不住感叹一句,昔日如花美眷如今已经成为一件吸人精魄的邪物。      ☆、画中仙(四)   “你刚才闻到的味儿,是女人骨头的味道。”赵吏定定地说。   听到这里,岳绮罗倒是没什么感觉,可王小亚忍不住胃里一阵翻腾,“太恶心了。”   “从此以后,画儿就是她,她就是画儿。而之后,玄宗偶尔会和杨玉环在画中相见,所以才有了‘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之后,大批遣唐使回国,应该是那时有人偷走了这幅画,从此,日本闭关锁国,杨妃与玄宗天各一方,海的那边,皇帝终归死去,可杨玉环和她的爱情却永远禁锢在了画里,千年的执念与不甘已经让这幅画成了妖怪。”   王小亚已经有些害怕,“那冬青会怎么样?”   赵吏看着王小亚,给她说了个最坏的结果,“他的精气会渐渐被吸干,而他的肉体会死。”   画里,   美人在怀,软玉温香。   “三郎,外面的世界很辛苦,三郎永远都不要走,永远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美人的声音依旧是软软糯糯。   夏冬青就这美人的手喝下美酒,“不走,还是你这里好,永远这么温暖,舒服。”   夏冬青在杨玉环怀里醉生梦死,却没看到那娇媚的美人脸上不怀好意的神色。   画外,   赵吏忽然牵过岳绮罗的手,“进去帮我。”   岳绮罗不解,“你对付不了她?”   赵吏摸了摸鼻子,“那倒不是,有你保险啊,这可是千年难遇的美女,万一我这和冬青似的,一时没抵抗住诱惑,那不就都死球了。”   “那我该做什么?”王小亚问,救冬青,她必须要出一份力。   “我们进去之后把画儿烧了。”赵吏一手牵着岳绮罗,一手放到冬青身上,闭上了眼睛。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进去了啊?”王小亚瞪着大大的眼睛问。   赵吏睁开眼睛,一本正经,“你先用脏话骂我,我要是不还嘴的话就大耳刮子抽我,要是我不还手,那就是进去了。”   岳绮罗眼睁睁看着在赵吏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情况下,王小亚先是恶狠狠骂了一句,“傻~逼?”   赵吏愣愣看着王小亚有些懵逼,心想这姑娘是不是傻。   看赵吏没反应,王小亚一巴掌又抽了过去,声音干脆利落。   这下让赵吏彻底炸了,“你什么时候看到我进去了?”   王小亚捂着脸,似乎有些愧疚,但语气又十分幸灾乐祸,“你没进去啊?”   她绝对是故意的,岳绮罗闭上眼睛,开始凝聚心神。   画里,   夏冬青正想接过美人递过的酒,却觉得似乎有人在大力的拉扯自己。   “谁?谁在拉我?”夏冬青大声问。   “三郎…三郎你怎么了?”杨玉环面色渐渐苍白。   夏冬青摇晃间打翻了美人手里的酒,伴随着酒杯落地的声音,两个人凭空而降出现在房间里。   杨玉环定睛看着来人,一身黑衣的男人和一袭红裙的女人。   “你们是什么人?”杨玉环语气惊恐。   赵吏回答的淡定,“收你的人。”   杨玉环听了这话站起身来慌乱闪躲。   赵吏上前一脚踢翻案几,“喝什么酒啊,这是迷药!”   画外,   王小亚拿着打火机,点着了画的一角。浓烟滚滚,让她忍不住咳了几下。   画里,   “你干什么啊?”夏冬青似乎反应过来,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愤怒,这样的生活,他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   “我来带你回去。”赵吏恶狠狠攥着夏冬青衣角。   “三郎不要走,不要抛下我。”杨玉环做楚楚可怜状,眼中泪花闪现,她自认没有男人可以抵抗住这样的诱惑。   夏冬青也确实听了杨玉环的话,扭头对赵吏说,“我不想回去,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宁愿在这儿死了也不愿回去受罪。”   赵吏听了这话忽然火大了起来,一把掰过夏冬青的脑袋,“看,用眼睛去看,看看那都是什么人!”   原本貌若天仙的美人却在这时变了模样,青灰衰败的面孔,乌黑的眼窝,血淋淋的嘴唇好似刚饮过鲜血。   “她们根本就没有心,用你的眼睛去看,别让欲望蒙蔽了你的双眼。”赵吏依旧狠狠掐着夏冬青的脖子。   似乎知道无法再伪装,杨玉环变得面目狰狞,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愤怒,“你敢和我抢人?就算你有什么法力在这里也使不出来,我要你们给我陪葬!”   杨玉环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岳绮罗心生不满,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被这难听的声音震裂。   赵吏掐着夏冬青的脖子,面对着面目狰狞的女鬼,放出话来,“他的命你想要?不给你。”   赵吏控制着夏冬青,一时腾不出手,眼见着杨玉环要冲上前去。   长长的指甲直指赵吏的心窝。   岳绮罗把提前画好收在身上的符纸掏出来冲杨玉环狠狠甩了出去,“他的命还轮不到你来拿。”   岳绮罗念念有词,食指相对指向符纸,符纸紧紧贴在杨玉环身上,发出阵阵红光,杨玉环似乎是怕极了那黄符,四处闪躲。   屋里渐渐升起浓烟,杨玉环惊愕,“你们干了什么?”   赵吏笑得开怀,“我们把画儿给烧了。”   “你竟然敢这么做!一千多年了,没人敢烧了那画儿。”双重的痛苦让杨玉环渐渐说不出话,最后却是拼尽全力疯狂大笑起来。   赵吏的手用的劲儿越来越大,夏冬青的瞳孔放大,伴随着杨玉环狰狞的笑声,终于晕了过去。   画外,   夏冬青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双眼直勾勾看着前方,嗓子里有种不可抑制的恶心。几秒钟后,夏冬青终于“呕”一声干呕了出来。   王小亚显然很高兴,“冬青你醒了?”   这边岳绮罗也睁开了眼睛,而赵吏却还在床上躺着,看向一边闭着眼睛的人,岳绮罗眼睛里划过一抹别样的神色,担心亦或是……   “赵吏怎么还没醒?”王小亚担心的看了赵吏一眼。   听到这个名字,夏冬青忽然喊了出来,“赵吏他刚才想要掐死我!”   岳绮罗瞥了一眼夏冬青,神色冷冷,只觉得他十分忘恩负义。   王小亚则是狠狠拍了拍夏冬青的脑袋,“睡傻了你,他们是去救你的,要不你就死画里了。”   “救我?”夏冬青还在晕晕乎乎当中。   “是啊,救你。”赵吏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睛,咬着牙说出了这几个字。   听到那人醒来的声音,岳绮罗不自觉放缓了神色。   夏冬青挠挠脑袋,似乎慢慢把事情回想了起来。   “谢谢你们啊。”夏冬青不好意思地说。   “行啦,别在这里呆着了,又冷又潮的。”赵吏只觉得在这里睡了一觉后浑身从里到外泛着凉气。   岳绮罗第一个出了地下室的门,赵吏紧跟在后。   看到夏冬青依旧在里面磨磨唧唧,王小亚拍了拍他的后背,“怎么?舍不得啊?”   夏冬青摇了摇头,声音似有迟缓,但是坚定,“没有。”就算有,那也是舍不得那一个月的房租。   王小亚这时有了几分好奇,“画里的世界真有这么美好么?”   夏冬青顿了顿,声音有些无可奈何,“是不错,不用付出任何劳动,就可以享受皇帝般的待遇。”   “那简直就是人类的终极梦想啊。”王小亚双手托腮。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在王小亚的语气里听出了隐隐的向往。   “虽然现实生活残酷一点,难过一点,可不是有句话叫‘苦中作乐’么,没有经历过苦,那也体会不到所谓的快乐。”夏冬青已经从那虚幻的“美好生活”中走了出来,那样假的人生经历了才知道多没意思。   尝过苦才更能体会到甜的珍贵,苦乐参半的人生才是真实的。   诞生于想象之中,流传于口舌之上。   城市一高处的房顶之上,杨妃一般的女子看着眼下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我,还会再回来的。”   欲望,永远存在,生生不息。      ☆、嫁衣(一)   大雪下了一夜,整个世界都覆上了一层清冷。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推开门看着外面白茫茫景色,女子苍白的脸色映衬着这个同样苍白的世界   干干净净的颜色,她很喜欢。   倚在门框边看了许久,女子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容,然后毅然决然踏进了雪地里,冰冷的积雪埋到了她的脚腕,凉到了她的心底。绣着金线凤凰的红色绣花鞋藏在雪里艰难前进着,步步艰难。   此时不过是天色蒙蒙亮,偌大的沈家大院安静的像是没有人存在,可女子知道,再过不到半个时辰,院子里就会热闹起来,只是那份热闹不属于她。   似乎是带着某种报复的快感,女子把一条白绫搭在了院子里那颗粗壮的杨树上。   凳子被踢翻的时候,女子忍不住挣扎了一下,白绫像是一把钝了的刀子,在她的脖子上肆意划割,像是要把她的身子和头硬生生分开。喉咙里的空气一丝一丝被挤压出来,火烧一般。   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女子的心里忽然涌上一阵不甘与绝望。   终于,女子不再有动作,脖子软软垂了下去,身子笔直的悬挂在树枝上,像是一只随风摇曳的大红灯笼。   树上掉落的雪花落了她满头满脸,女子身上尚有热气儿,雪花渐渐化成水,随着女子的身体凉下去,雪花不再融化,而是和着水珠冻在了女子的脸上。   洁白的世界里,她是唯一突兀的存在。   ……   444号便利店里,赵吏正在看着收银盒里的钱,这是一个月的营业额。   “不是,就这么点儿?”赵吏似乎是不能相信这是事实。   在他的观念里,人间的钱是很好赚的,不过似乎现在他的观念正在崩塌。   “不然你以为呢?”夏冬青扭过正在摆货的身子回道,最后又加了一句,“我的工资你可不能再扣了。”   “行啦,婆婆妈妈的。”赵吏把抽屉一把推死,又在货架上给自己拿了一瓶啤酒。   作为一个酷炫狂霸拽的阴间公务员,赵吏觉得自己该弄个副业了,人间的钱有的时候还是用的上的。   岳绮罗看着赵吏脸上的笑,知道他又没怀好心思。   果不其然,赵吏在踱了一圈步子之后,坐在了岳绮罗旁边。   岳绮罗的糖罐就摆在桌子上,赵吏伸手在里面捏了一颗放到嘴里嚼了嚼,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便又拿了一颗,比棒棒糖好吃。   吃完了两颗糖,赵吏忽然叹了一口气,“这人的日子比鬼还难过,不然把夏冬青卖了吧?”   岳绮罗拿过糖罐,同样捏了一颗糖放进嘴里,又打量了一眼正认真排货的夏冬青,“他那个干瘦干瘦的样子卖不了多少钱。”   是了,夏冬青那个排骨一样的身子骨,拿来吃都觉得嘴里发干。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夏冬青回过头去看,偏巧就看到赵吏算计的目光和岳绮罗审视的眼神。   “你憋什么坏呢?”夏冬青警觉地问,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看什么看,认真工作去。”赵吏一嗓子吼回了夏冬青。   “又犯什么神经病…”夏冬青回过头继续排货。   夜里,赵吏对着打印出来的小广告满意地点点头。   “处理各种灵异事件,解决鬼魂带给人的烦恼,专业水准。   联系人:助理夏冬青,138*****528”   岳绮罗让小纸人把赵吏的小广告趁着夜色贴到了街上各处,心里有种小孩子恶作剧的快感。   第二天,整整一天,夏冬青的手机几乎被打爆,每次接起来,对方都是神神叨叨的语气。   “夏大师,听说您能除鬼?”   “夏师傅,请问您老板在么?”   “夏先生,我遇见了灵异事件需要您处理。”   ……   而夏冬青在解释了数次之后,终于意识到,他被赵吏给坑了,就说那小子没憋什么好心思,如今再加上一个不是什么好鸟的岳绮罗,俩人肚子里一起冒坏水儿。   “说,怎么回事?”夏冬青狠狠把手机扔到了赵吏面前。   赵吏正对着镜子整理衣服,看也没看夏冬青,“开个副业,赚点外快。”   夏冬青眼尖的看到了桌子上的小广告,上面有他的照片还有电话,夏冬青终于忍不了了,“赵吏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这时手机又响起来,夏冬青接起手机,对面是把好听的女声,“请问您是夏冬青先生吗?我们这边有点事情需要您处理一下。”   “我不驱鬼!”夏冬青说完准备挂掉电话继续与赵吏争论。   赵吏却先他一步拿过了电话,“嗯,是我,刚才那是助理,上班没几天,还不太了解工作流程。”赵吏拿着手机去了远处。   “赵吏你…”夏冬青看着一边笑得开心的岳绮罗,还是把“大爷”两个字咽到了嗓子里。   他怎么就招惹了这两尊大佛。   赵吏的电话足足打了近半个小时,等他挂了电话回来的时候,心情显然是不错。   “这可是个大生意。”赵吏说着拿起了车钥匙,“今天给你放假,去假扮我的助理。”   夏冬青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不去。”   这两个祖宗他惹不起,但躲得起。   “嗯行,那绮罗我们走,这美女助理看着比你顺眼多了。”赵吏抖了抖风衣,临出门又悠悠来了句,“奖金没有,工资扣光,上班时间延长。”   最后的结果是,赵吏坐在驾驶座上一脸得意地看着副驾驶上的岳绮罗,夏冬青带着便秘一般的表情坐在后座上。   一切为了工资,为了生存,夏冬青心里默默叨念,低下头不去看后视镜里赵吏那张欠抽的脸。   赵吏看着手机里的地址,往目的地行驶着。   等到了目的地,赵吏狐疑地打量着这个地方,心想自己是不是被人给忽悠了。   这地方不像是有人住的地儿啊,这样的深宅大院这年头一般都是在电视剧里才出现的。   就在赵吏考虑要不要给那个打电话的女人回个电话的时候,宅院儿的朱红大门被人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个年纪轻轻的女人。   赵吏一瞧这地方还真有人住,也就下了车。   女人热情地迎上来,“您是赵先生?那么,后面的两位肯定就是您的助理了。”   赵吏一言不发点了点头,故作深沉。   女人笑了笑,一边带着三人往院子里走,一边作自我介绍,“我叫乔安之,这处院子是我祖母的,还是清末那时候置办的,老宅子了。”   岳绮罗一边看着这处宅子,一边打量着走在前面的女人,淡蓝色的连衣裙,一头及腰长卷发,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和这处地方不搭,怎么偏偏要住在这里。   岳绮罗在打量乔安之,乔安之也在研究他们三个人,这样年轻的三个人当真有本事驱鬼?乔安之还是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雕梁画栋,很是考究的一栋宅子,只不过似乎是阴气重了些,不过也是,这样百年传下来的老宅子总有些各种各样的传说。   传说无非是关于神神鬼鬼,有真事儿,有谣传。   不过还是谣传居多,毕竟大多数的鬼并没有普通人想象的那般厉害,一般情况下,人是瞧不见那些东西的,顶多遇见了鬼也就是觉得身子一凉,那是鬼穿过了你的身体。   长长的游廊走的岳绮罗心烦,心里也忍不住想了许多。   到了最后,岳绮罗又想到了自己,她还是觉得自己很有本事,被压在棺材里一百年,封进鬼洞里一百年,可她还是没有“死”,还是活得好好儿的。   这处宅子显然是比当初她“住”的那处宅子好多了,不知道里面会是一个多大本事的鬼。   “请进。”七拐八拐终于是到了客厅,乔安之指了指沙发,“几位先坐吧。”   赵吏和岳绮罗坐到乔安之对面,夏冬青则是选了个偏一些的位置。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赵吏开门见山,这一路上他并没有在院子里看到鬼。   乔安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说起来这些东西应该是不信的,可是最近我确实是老看到有一个女人在家里。”乔安之顿了顿才说,“她…应该不是人,她穿着老式的嫁衣,我家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人。”   乔安之自认为自己受过高等教育,对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是不相信的,可这几天的事情却让她不得不信。乔安之常常在半夜睡醒会看到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人,有时她坐在梳妆台前,有时甚至她会坐在床头看着她,冰冷的目光看得她难受。   “刚开始我以为是我产生了幻觉,可有一天,一直照顾我祖母的陈姨也说在走廊上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嫁衣(二)   “陈姨从我小时候就在家里做事了,她总不会骗人的,而且,也不可能是两个人都产生了幻觉。”乔安之叹了口气道。   正说着,乔安之口中的陈姨也来了客厅,放到桌上四杯茶。   “陈姨,你把你看到的也跟他们说说吧。”乔安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唤作陈姨的中年女人抱着托盘,有些后怕地看了眼门外,然后伸手指了指,“走廊那头是安之小姐的房间,我那天晚上就是在走廊上看到的她,当时我还在奇怪,这谁半夜穿成这样,家里没这么个人啊,我看她在安之小姐的门口直转悠就叫了她一声。”   陈姨说到这儿顿了顿,“她这一回头我才发现,那人的脸色根本就不是活人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再加上那身红嫁衣,可怕极了。”   “穿着大红嫁衣的女鬼。”赵吏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子,总结着俩人的话。   乔安之点了点头,“我总觉得她缠上了我,除了我之外,家里没有人看到过她,而唯一的陈姨也是在我门口见过她一次。”   乔安之倒是还算镇定,并没有被吓得怎样。前些天陈姨去庙里替她求了一道符纸,把那符纸贴上之后,倒是没在半夜的时候见过那女鬼了,不过这事儿总得解决了才能彻底心安。   “安之,是谁来了?”   一道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太太,老太太虽是上了年岁,可依旧是精神炯炯。   “奶奶。”乔安之听到声音站起来迎了上去。   “他们是?”沈老太太的眼光带着审视的意味看着赵吏岳绮罗等三人。   乔安之忙介绍道,“他们是我请来的,来解决咱们家一些…奇怪的事的。”   乔安之用了个委婉的说辞,毕竟“鬼”来“鬼”去也不好听。   沈老太太却似乎并不欢迎赵吏等人的到来,有些冷淡的对乔安之说道,“安之,以后不要带着奇奇怪的人来家里,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鬼,我看是你这两天太累了,回头让陈嫂煮些安神的汤给你喝。”   听到沈老太太的话,乔安之的脸上划过一抹尴尬,可还是对赵吏等人解释说,“呃,不好意思,我奶奶一向不信这些,但是这件事情确实需要你们的帮助。”   接着乔安之挽着沈老太太的胳膊去了一边,“奶奶,这事儿您就别管了,就算是我疑心病,您就当图我个心安行么?您说这宅子本来就看着阴森森的,我这回国才几天啊就遇到这种事,你要是不让我把这疑心病除了,我以后可真不敢住这儿了。”   毕竟亲孙女都这样说了,沈老太太也缓了脸色,“我也不是怪你,只是怕你被人骗了,这些人到底靠不靠谱?我瞧着那个男的流里流气的。”   沈老太太的话一字没落的落在了赵吏的耳朵里。   “嘿,这老太太!”赵吏狠狠灌了一口茶,有些气结,他怎么就成流里流气的了呢?明明这么帅这么正义凛然。   祖孙两个谈完话,乔安之重新坐到赵吏面前,陈嫂则陪着沈老太太出了客厅。   “三位别介意,老人家么,总是对这些事忌讳些的。”乔安之解释道。   “你这房子里确实不干净。”岳绮罗没接乔安之的客套话,直接幽幽地说。   夏冬青听到岳绮罗说的这样直白不禁有些惊诧,她这样说就不怕大家觉得她是个怪人么?毕竟自己就是因为这个才没有朋友的。   不过再想,岳绮罗本来就不是寻常人,这些人情世俗的纷扰也影响不到她。   “是,虽然现在我没有看到鬼,可这房子确实是不对劲儿。”赵吏赞同岳绮罗的话。   “不过,有问题没问题观察一晚再说吧。”赵吏把手边喝了一半的茶灌到了嘴里,“就算是有鬼,这大白天她也不会出来。”   乔安之点了点头,接着为三人安排了两间客房,赵吏夏冬青一间,岳绮罗自己一间。   三人回了房间,一整个白天无事。   夜半,赵吏看着呼呼大睡的夏冬青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穿上衣服去了院子里。   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岳绮罗已经到了院子里。   百年的老院中间生长着一棵枝丫繁茂的老杨树,不知已经活了多少年,树下摆着一圈石桌凳,岳绮罗就坐在树下。   森森月光映衬着岳绮罗,古老的宅院成了背景,岳绮罗安静的坐在那里,就像民国时代的闺秀,赵吏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年代。   赵吏迎着月光走到岳绮罗身边坐了下来,“今晚月色真好。”   岳绮罗望了望天,“月亮圆了。”   赵吏也抬头看了看,却不是看月亮,而是望着头顶上杨树的枝叶。   “她死了很长时间了。”岳绮罗忽然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了起来。   赵吏这才发现岳绮罗刚才在摆弄什么,杨树的叶子。赵吏随手捻起岳绮罗摆弄过的树叶放到鼻头嗅了一下。   “闻到了么?她的执念与不甘。”岳绮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赵吏抬头才发现岳绮罗不知何时到了树上,小小的人儿隐藏在繁茂的枝叶里。   赵吏眼瞧着刚才还状似娴静大家闺秀的人瞬间变成了现在大喇喇分开双腿坐在粗树枝丫上的野丫头。   赵吏抬着头愣愣地看着岳绮罗,树上树下的距离让他带着些仰视的意味。岳绮罗也看着他,心里很喜欢他这样的眼神。   一阵凉风吹过,树上的叶子“哗啦哗啦”作响,赵吏站在树下做了个张开双臂的姿势,依旧是仰视着岳绮罗。   岳绮罗注意到赵吏的动作,直接从树下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赵吏臂弯里。轻轻巧巧的小人儿,接住也费不了多大力气,赵吏收了收胳膊,接着把岳绮罗放到了地上,紧接着冲岳绮罗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顺手在岳绮罗的头顶轻轻点了点。   “你在做什么?”岳绮罗觉出了赵吏的小动作。   赵吏朝左边努了努嘴,又小声说了句,“隐身咒,看那边,我觉得那女鬼应该和这家人有些渊源。”   岳绮罗顺着赵吏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那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鬼悄无声息出现了。   确实如乔安之所说,那女鬼一身大红嫁衣,惨白的脸孔,此时她正在乔安之房间门口徘徊,似乎是想要进去,可门口贴着的符纸阻挡了女鬼。   女鬼转了几转,竟是来到了赵吏岳绮罗所站的杨树下。就在这时赵吏破解隐身咒,与岳绮罗一起现身到了女鬼身边,直直面对着女鬼。   女鬼似乎被这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吓到了,“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可以看到的我?”   赵吏没有回答女鬼的问题,而是冷冷地说,“你死后不去转世投胎而是留在这里吓唬人,凭这个我就可以让你灰飞烟灭。”   女鬼抬着惨白的脸看着赵吏,脖子上还有着青紫的痕迹,“那个女人不是好人。”女鬼伸手指着乔安之的房间。   看来这大姐是这杨树上吊死的,又穿着大红的衣服,还有这么深的怨念,也难得这么这么个主儿没变成厉鬼。许是这女鬼生前就不是个凶恶之人,以至于变成鬼之后依旧这么憋屈,能做的不过是在人前偶尔现身吓唬吓唬人。   赵吏对于这样不惹是生非的鬼还是很有好感的,因此倒也愿意帮帮她,另外他这趟来也是为解决这事儿的,毕竟拿人钱财□□。   “你生前是这家里的人?”赵吏问,心里也想知道这乔安之是怎么得罪了这么个有年代感的鬼。   女鬼点了点头。   赵吏却是像听到了笑话,“大姐,看您这打扮,怎么也得死了五十年朝上了,就算你说的那乔安之不是好人,人也铁定没干过什么得罪你的事儿。”   女鬼似乎怔了怔,“我不认识什么乔安之,我说的那个女人叫苏梦。”   赵吏听了这话更是觉得无奈,“那大姐,你这找错人了,也吓唬错人了。”   看来,鬼也有没脑子的。   女鬼态度很是坚决,“我没找错人,就是那个女人,她从我死后消失了很长时间,最近这几天才回来的,我认不错她。”   “你知道你死了多少年了么?你叫什么?”岳绮罗问,乔安之和这女鬼本就不是一个年代的人,她死的时候,乔安之的妈估计都还没有出生。   女鬼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我死了多长时间了,我的名字…也忘了。”   赵吏一边在心里暗骂这片儿的摆渡人不负责任,一边问,“那你知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么?”   女鬼想了想,念出了一个时间,“庚子年,六月初八。”   “庚子年。”赵吏重复了一遍,接着做了个夸张的手势,“1900年,你大概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份,这么说吧,你要是活着,那现在都得一百多岁了。”   岳绮罗紧接着又说了句,“你口里的那个苏梦,如果是和你一个年代的人,那应该也早就死了。”   既然女鬼生前是沈家的人,又记得有苏梦这么一个人那就好办了。女鬼死的时候怎么也得三十多岁了,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那沈老太太一定是有印象的。      ☆、嫁衣(三)   “知道你当初为什么死,怎么死的么?”赵吏还是试探的问了问,虽然知道女鬼大概是说不出什么来。   果不其然,女鬼又是迷茫的摇了摇头,“我只记得我是上吊自杀的,因为苏梦我才死的,可我忘了我为什么去死了。”   赵吏忍不住感叹,留在阳间不肯走的鬼一个个都他~妈跟大脑短路似的,全忘了自己怎么死的,为什么死。可惜这片儿不归他管,他也查不出女鬼的死因。   “我帮你弄清楚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自杀,然后你必须要跟我走。”   “跟你走?”女鬼不知道赵吏是什么人,跟他走要去哪。   赵吏冲女鬼解释,“按照你们那年头的说法,你可以叫我黑无常,我送你去投胎。”   女鬼似乎明白了什么,可看了看赵吏身边的岳绮罗却又不明白了,“我是死了太长时间么?白无常都变成红无常了?”   ……   女鬼悠悠飘走后,赵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回屋,睡觉。”折腾了半夜,天大的事儿,明天再说。   “你不管她了么?”岳绮罗指了指女鬼飘进的屋子。   赵吏看了看那间上了锁的屋子,心想那大概是女鬼平时栖身的所在,“管,不过得先确定这女人的身份,以及她为什么死了不愿投胎,而是选择留在这里。”   岳绮罗点了点头,赵吏的工作基本上就是解决鬼魂死前心中的执念,然后把他们送去阴间。在岳绮罗看来麻烦至极的工作,赵吏已经做了几百年。   第二天,夏冬青很少有睡过一整晚的时候了,现下起来当真是神清气爽,这才觉得来这趟也不吃亏。   赵吏因为昨天晚上与女鬼进行了大半夜的“友好会谈”,所以现在还睡着没醒。   夏冬青轻手轻脚出了房间去了外面院子,这样美丽的院子应当好好逛逛的,早上的空气也清新。   院子里,乔安之正拿着喷壶给花盆里的花喷水。见到夏冬青出来,乔安之停下了动作,打了声招呼,“夏先生。”   夏冬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您别这么客气,叫我冬青吧。”   乔安之笑了笑,继续给花盆里的花喷水,“你说,这个院子里真的有鬼么?”   夏冬青老实地说,“或许有,但我没看到。”   乔安之挑了挑眉,“你这助理当的太实诚了,你老板可说这房子不干净。”   夏冬青有些尴尬的笑笑,“这鬼又不是什么摆件,随便摆那让人看,不过赵吏既然说这屋子不干净,那就肯定有问题。”   赵吏睡醒了一出门就看到夏冬青与乔安之相谈甚欢,忍不住感叹一句,这纯情小杨树一般的夏冬青都学会呲妞了,王小亚那二货的未来堪忧啊。   “赵先生。”乔安之看到赵吏出了房间,放下了手里的水壶,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赵吏反手关上房间门,“走,我们去解决解决这女鬼的事儿。”半晌又加了句,“把沈老太太也请过来吧。”   乔安之奇怪,这事儿和她奶奶有什么关系,可还是让陈嫂去把奶奶叫了过来。   客厅里,赵吏看着对面的沈老太太与乔安之,“我昨天见到那只鬼了。”   沈老太太以看江湖骗子的眼神瞧着赵吏,乔安之倒是很相信赵吏的样子,“你把她收了?”   赵吏打了个响指,“这事儿没这么简单,每一个鬼不愿离去都是有原因的。”   “那该怎么办?她为什么要留在沈家。”乔安之问。   赵吏双腿交叠坐着,忽然看向沈老太太与乔安之,“沈老夫人,乔小姐,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苏梦的人?”   乔安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记忆,最终摇了摇头,“不认识。”   听了赵吏的话,沈老太太的脸色变了变,“苏梦是我的母亲,她已经过世很长时间了,这事儿和她有什么关系么?”   “这个女鬼生前认识你母亲,甚至她的死和你母亲还有关系。”赵吏突然觉得这事儿有趣了起来,那个女鬼口中不是好人的女人居然是沈老太太的母亲,那这事儿可真是有年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赵吏又问沈老太太,“您有您母亲的照片么?”   沈老太太想了想,点了点头,“陈嫂,去我房间把抽屉里的那本相册拿过来。”   经过沈老太太的允许后,赵吏翻着这本古老的相册,泛了黄的黑白照片里封存的是那个时代的一段老旧时光。   赵吏把照片翻完,忽然明白了什么,把一张照片与对面的乔安之作对比,“知道为什么她缠着你么,那女鬼只记得自己因为一个叫苏梦的女人才死的,如今她把你当成了苏梦。”   乔安之拿过照片,不敢相信地看着里面的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庞,“她是我的…太奶奶?”   照片里的苏梦身穿骑马装,一张颇为英气的照片,与乔安之十分相似。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安之长得确实与我母亲神似。”连沈老太太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隔了两辈的孙女会和自己母亲这样相似。   相册里,几乎每一张苏梦的身边都有一个男人,梳着那个年代的分头,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身穿小洋装的苏梦身边,看起来极是搭调,“旁边是您的父亲?”赵吏问。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是,不过赵先生,这些都是我们家上辈的家事…”沈老太太显然是不愿让人过多谈论自己的双亲。   赵吏摊了摊手,表情依旧是拽的二五八万,“我没兴趣打听您的家事。“说着赵吏把照片直接翻到最后一张,面对着沈老太太和乔安之,“她是谁?”   最后这张照片像是一张全家福,只不过沈老太太父亲的旁边不是苏梦,而是另一个女人,确切的说,就是那个女鬼。   沈老太太的脸色有些尴尬。赵吏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直接挑明道,“那个女鬼就是照片上的女人,她心有怨恨不肯走。”   沈老太太眼神晦涩不明,忽然开口道,“是沈家对不起她。”   “何止对不起,是沈家…或干脆点说,是你母亲间接逼死了她吧?”赵吏“啪”一声合上相册嘲讽说道,而后直接走到门口推开了大门,伸手指着那棵杨树,“她就是在那棵杨树上吊死的。”   赵吏推开门的瞬间,女鬼从门外进了屋子,安静站在角落。   乔安之只觉得身上陡然冷了一下,却是没有看到女鬼,只当是要变天了。   乔安之拿过相册,直接翻到最后一张,照片上的女人虽然是一身寻常衣服,可乔安之还是认出了,她就是那个缠着自己的女鬼,那个一身大红嫁衣的女鬼。   “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乔安之也有些急了。   沈老太太清了清嗓子,手里摩挲着照片,“我只见过她几面,印象不深,有些还是听我母亲说的,她叫卿合,是我父亲的…第一位夫人。”   伴随着沈老太太的声音,女鬼似乎是慢慢回忆起了生前的事儿。对,卿合,那是她的名字。   沈老太太的父亲沈顾安与卿合算是青梅竹马,两家也是世交,从小定下的亲事,二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沈顾安一顶花轿把卿合娶进了家门,虽说是也带了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意味,可婚后二人算得上是夫妻和睦。   事情的转变从沈顾安出国留学开始。苏梦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深顾安面前的,一个热情活泼的中国姑娘,是他的同学,亦是在异国的同乡。   苏梦倾慕沈顾安的才华,多次热情大胆表白。沈顾安内心矛盾纠结,他与苏梦很谈得来,甚至有些一见钟情的感觉,他有些拒绝不了这份感情。   最终,沈顾安还是告诉了苏梦,他在国内已经有妻子了,不过还是存了点私心,在后面又加了句,是家里小时候就定下的。   苏梦听了之后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沈顾安,“我以为你是一个新派的人。”   沈顾安看着苏梦沉默。   沈顾安以为苏梦会从此远远离开他,可没想到苏梦直接抱住了沈顾安,“我后悔没有早一步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不过以后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面对。”   沈顾安怀着一种抛弃旧式封建压迫的思想与苏梦在异国他乡相爱了。   直到学成归国,沈顾安带着苏梦与五岁的女儿沈君柯回了沈家,卿合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国外成了新家,他有了一个相当漂亮的太太和女儿。   “卿合,我们离婚吧。”只是沈顾安回国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离婚?”卿合不敢相信,“我做错了什么?”   苏梦领着沈君柯站到卿合面前,落落大方又带着怜悯的语气,“卿女士,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与顾安是情投意合走到了一起,并且这种封建的婚姻对你,对顾安都是不公平的。”   沈顾安点点头,“我们都应当有追求自由感情的权利。”   两人不紧不慢的话像是在卿合耳边炸响的雷,她和沈顾安青梅竹马,沈顾安也说过喜欢她,怎么现在就成了不公平的婚姻了呢?   五岁的沈君柯已经懂事,听着母亲与父亲的话,小小的孩子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嫁衣(四)   卿合什么都想了起来,当年她不愿意离婚,苏梦冷冷甩下一句,“愚昧的女人”就拉着沈顾安出了沈家。   后来卿合才知道他们在外面又置办了间宅子,那里成了沈顾安的新家。   在那个家里,沈顾安一住又是好几年。   起初沈父沈母还是站在卿合这边的,久而久之,眼看着儿子是铁了心,两位老人也动摇了心思,“卿合,是沈家对不起你,可这顾安老是住在外面也不是这么回事,不然,你就应了吧,大不了,以后你就是我们沈家的女儿,沈家绝不亏待你。”   万般无奈之下,卿合答应离婚,沈顾安听到消息带着苏梦沈君柯回了沈家,卿合以一种尴尬的身份留在了沈家。   苏梦看到卿合有些诧异,听到沈父沈母的话之后,还是友好地握着卿合的手说,“以后,你便是我和顾安的妹妹了。”   卿合只觉得那话刺耳的很,也不知苏梦是怎样说出口的。   后来,苏梦单独找过卿合一次,不再是友好的脸孔,而是换上了凌厉的样子,“卿女士,我希望您能离开沈家,毕竟现在您已经和顾安没有什么关系了,这样赖在沈家,别人也会说闲话的,对我也是很不方便。”   卿合晕头晕脑过了一天,想着自己的后路,最后竟是生出绝望,那个时候的中国对于男人抛弃以前的妻子,追求自己所谓的真爱宽容的很,可对于被离婚的女人确是苛待至极。   沈家住不下去,自己家更是回不去,想来想去,卿合竟是想不开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穿着当初的红嫁衣,卿合执拗的想,她是沈顾安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沈家门的,而苏梦永远不是。选在那棵杨树上吊死,心里也是有几分想要他们愧疚的心思。   只不过,卿合的死在沈家似乎是没有掀起多少浪花儿。苏梦对于卿合的死心里是隐隐高兴的,沈顾安则是伤心了一阵也就过去了,沈父沈母更是与卿合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我的父亲和母亲最终还是搬出了沈家的宅子,去了他们置办的院子生活,很多事情我都是从我母亲留下的日记中知道的,我以为她搬出了沈家,没想到,她竟是死了。”沈老太太讲述完了她童年对于卿合的一点点记忆,现在想来,父母搬出去正是因为这事吧。   卿合依旧是站在角落,神情有些哀伤,原来她竟这么傻,自己死时对苏梦的话耿耿于怀,以至于几十年老是记得苏梦不是好人,其实更坏的是她死都不想离开的丈夫,沈顾安。   也或许,他们都没有错,都不坏,是自己的“愚昧”害苦了一对有情人,卿合自嘲的想。   卿合也记起了沈家匆匆把自己火化,把她的骨灰暂时安放在灵堂。不过现在卿合都怀疑,是不是最后沈家彻底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个人,她的骨灰盒在灵堂的角落一放就是几十年,一直到了现在,这也是她辗转不愿离去的原因之一。   按照卿合的话,赵吏在沈家灵堂的不起眼角落里捧出了一个骨灰盒。   把骨灰盒交到乔安之手里,赵吏对她说,“古话说\'入土为安\'不是没有道理的,好好安葬了她吧,”   乔安之接过骨灰盒,对这段往事还有着震惊,心里也有些同情卿合,不过,她似乎没什么立场来说些什么,没有当初的苏梦与沈顾安,也不会有现在的她。   公墓里,赵吏打着一把黑伞,伞下站着卿合。不远处儿的一处墓碑前,沈老太太乔安之二人把鲜花摆在幕前,又鞠了三个躬,静默一会儿后缓缓离开了公墓。   “我知道,你可能心里还是觉得委屈,不过当初的人现下也已经都不在了,你有再多的执念也没用了,乔安之也不过是和苏梦长得像而已,释怀吧,去投胎转世,你会有属于你的新人生,这辈子的所有你都会忘掉,不再会有痛苦。”   卿合看着墓碑上自己的照片,那还是从大相片上剪下来的,眼泪悄无声息掉落,卿合忽然没了那些委屈与怨念,不是说释怀了苏梦与沈顾安,只是为自己可惜,怎么就这么傻头脑一热选了这条路呢?多不值啊为沈顾安这么一个人。   岳绮罗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女鬼,不禁想,人啊,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傻的。   ……   解决完沈家的事,三人回到别墅,王小亚正气鼓鼓坐在沙发上。一看到三人进门,王小亚的眼睛里的火像是有了发泄口,“你们三个去哪了?一天一夜没个人影,手机也打不通!”   夏冬青掏出手机看了看,歉意的说到,“小亚你别生气,我手机没电了。”   赵吏也掏出手机在王小亚面前晃了晃,“一样。”   接着赵吏坐到沙发上,双腿放肆地搭在茶几上,“我们可是去工作来着。”   王小亚撇了撇嘴,“反正你们都不带我就是了。”   “你们去干嘛了?”最后王小亚的好奇心还是多过了生气。   夏冬青把在沈家的事情告诉了王小亚,王小亚听了之后不住叹息。   夏冬青以为她能说出什么高深的话来,结果王小亚啧啧了半天来了句,“按我现在看的重生文调调,一般来说,后续剧情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妹子死后重生回了从前,然后开始了一段苏爽甜的虐渣男贱女的美好开挂人生。”   夏冬青听完后无奈,突然很想撬开王小亚的脑子看看她每天都在看些什么。   赵吏听了这话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书敲了一下王小亚的脑袋,“你以为这是玩儿游戏啊,game over后还能重来。”   王小亚冲赵吏高高抬着下巴,“我yy一下还不行啊。”   接着赵吏看向夏冬青,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认真,“人生没有重来一说,死了就没了,过好这辈子最重要。”   夏冬青从来没见过赵吏这么说话,不自觉点了点头,对于自己的生命,夏冬青还是很珍惜的,他要好好儿活着,连着父母妹妹那份一起。   赵吏的话一出来,空气中突然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王小亚也沉默了一会儿。   岳绮罗觉得赵吏话中有别的意思,这三个人的关系真有这么简单?赵吏作为一个鬼差为什么非要跟这两个普通人搅和在一起。   王小亚不过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就大大咧咧活跃着气氛,“看我对你们多好。”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拍到了茶几上。   赵吏看着王小亚拍到桌子上的东西问,“这什么?”   王小亚站起来转了一圈,做势捏着裙角冲三人行了个特淑女的礼,“之前我们学校不是在排话剧么,过两天就要演出了,特意邀请你们去看哟。”   夏冬青看着王小亚的动作只觉得十分违和,这样淑女的动作显然是不适合她。   “夜半歌声。”赵吏拿起了王小亚放到桌子上的票。   王小亚点了点头,“怎么样?不错吧。”   夏冬青翻过门票,后面印了一排演员表,王小亚的名字赫然印在上面。   “你演女主杜云嫣?”夏冬青问,心里想不到王小亚还有表演的天赋呢。   王小亚打了个响指,“我演杜云嫣……身边的丫鬟。”   夏冬青本要要鼓掌的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最后还是鼓励了王小亚一番,“演丫鬟也挺有挑战的。”   王小亚倒是浑不在意,她本来就是图个好玩儿才去演的。   “演杜云嫣的是我们学校的校花,长得可漂亮了,演宋丹萍的还是她男朋友呢,俩人情侣档。”王小亚说着眼光灼灼的看着夏冬青,“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男朋友啊?”      ☆、夜半歌声(一)   王小亚以为夏冬青说不出什么逗她开心的话来,没想到夏冬青却像是突然开了窍似的,迎着王小亚的目光,缓缓说出一句让他耳朵都红了的话,“你就是那种什么时候见了都嫌晚的女孩儿。”   王小亚看着夏冬青耳朵都红了的样子觉得好玩儿,可还是做出害羞的样子对着手指,“皇上是要对本宫表白么?”   “这春天还没到呢啊。”赵吏鄙视的看着王小亚,这么一句话就让她成这样了,简直没一点点矜持。   “夜半歌声,讲的是什么故事?”岳绮罗的声音里带着好奇。   无论这身子活了多久,可岳绮罗更偏向自己是个小姑娘,既然是小姑娘,那对于一些新鲜事儿都是好奇的,岳绮罗心里头是这么想的。   比起看这俩人腻腻歪歪,赵吏很乐意给岳绮罗讲讲夜半歌声的故事,因此拉着她去了二楼,二楼靠栏杆的那处地方已经默认成了岳绮罗的地儿。   赵吏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坐到了岳绮罗对面,摆开一副说故事的架势,岳绮罗盯着冒着热气的茶却皱了皱眉头,赵吏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把糖罐儿摆到了岳绮罗面前。   岳绮罗这才翘着嘴角带了丝笑意。   赵吏喝了一口茶,呼出一口热气,心想女人啊,女人都是难伺候与好哄的结合体,不论多大年龄。   赵吏给岳绮罗讲完了夜半歌声这个故事,又喝了一口茶,然后就看着岳绮罗,似乎在等她的评论,就像是老旧的说书人在等着听客的回应。   岳绮罗却是没注意他,只低头摆弄着被卷成卷儿的门票,然后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带着光亮,“我明天要去看这场戏。”   赵吏没想到岳绮罗会对这些感兴趣,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想去看那他就陪着去。在赵吏看来,岳绮罗的兴趣爱好少得可怜。偶尔有这么个喜欢的东西,那当然要满足她的要求。虽然岳绮罗用的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正式演出是三天后,这几天王小亚她们正紧锣密鼓的排练着。   赵吏岳绮罗夏冬青三人作为王小亚的“忠实粉丝”,得到了提前观看的权利。   走在安静的校园里,王小亚向三人介绍着自己的学校,不时还和经过的同学打着招呼。   坦白说王小亚是个挺聪明又漂亮的女生,人缘也不错,夏冬青瞄了一眼王小亚,在心里默默想着自己一定要考研成功,以后找个好工作。   赵吏看着意气风发的王小亚,也没多大感觉,只是觉得她这次当人当的也挺成功。   王小亚演出的地方是他们学校的小礼堂,一座尖尖顶的偏哥特风风的建筑,很有夜半歌声里那个剧院的调调。   进了门,王小亚给他们指了几个中间的座位后就匆匆跑去了后台。   舞台下是一排排空荡荡的座位,除了赵吏他们之外,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像是工作人员的人。   沉重的暗红幕布被拉开,露出了台上的人,台上除了王小亚之外还有一个女孩儿,大概就是演杜云嫣的那个了,离她们稍远一些站着的是演宋丹平的男生。   王小亚的头发蓄长了些,此时正绑了两个麻花辫儿,穿着一身暗绿衣服站在杜云嫣身后劝她赶紧回家,不然迟了跪安就不得了了。   杜云嫣则是不耐烦挥了挥手,继续痴迷看着宋丹平。   这是开篇儿没多久的一幕戏。   王小亚这颇具喜感的打扮成功的让台下的几人没绷住笑。王小亚看到台下人憋着笑的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这么好笑?   排完戏休息时,几个年轻人纷纷换了衣服去台下聊天。   外来人员的赵吏岳绮罗和夏冬青显然是引起了王小亚同学的注意。   “小亚,他们是谁啊,介绍介绍呗。”刚才演杜云嫣的女生亲密的挽着王小亚的胳膊。   “他们三个是我的忠实粉丝,夏冬青,赵吏,岳绮罗。”王小亚毫不客气的这样介绍道。   “哟小亚,看不出来你都有粉丝了啊。”演宋丹平的男同学显然是个开朗性子的人,开着王小亚的玩笑。   王小亚切了一声,“怎么这么没幽默感呢,他们仨是我朋友行了吧。”   接着男生看向三人,不等王小亚说话就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楚飞,她是艾琳,我们是小亚的同学。”   “你们好。”夏冬青冲俩人招了招手,这应该就是王小亚口中的情侣档了,果然是俊男美女的组合。   楚飞随意看了赵吏岳绮罗二人一眼,然后目光在岳绮罗身上顿了顿,紧接着拍了拍手,“今天大家辛苦了,为了预祝我们的戏成功,我请大家吃饭吧。”   岳绮罗注意到了那人的目光,只是不屑去回应。   楚飞是那种在校园里一呼百应的人物,他的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呼应。   接着楚飞又对王小亚说,“把你的那三位朋友也叫上吧,人多热闹些。”   王小亚点了点头,接着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赵吏岳绮罗,夏冬青好说,可这俩人可是心思难以捉摸的主儿。   岳绮罗对于吃饭这事儿是半点兴趣也没有,可赵吏却在岳绮罗摇头之前答应了下来。   岳绮罗瞪着眼睛看向赵吏,似乎对他擅做主张很不满意。赵吏无视小姑娘的眼神,特自然的拉过岳绮罗的手去了外面。岳绮罗修得圆润的指甲则在赵吏的手心里掐着,直掐出了一排排的小月牙。   赵吏无甚感觉,岳绮罗的力道也就是挠痒痒的程度顺便似乎狠狠抓了一把他的心脏。   在里面还不觉得,出了礼堂才发现天色已经是擦黑了,一行人也没跑多远,选了个离学校还算近的饭店。   都是年纪相仿的学生,几杯酒下肚话题就扯开了。   “你们知道吗,咱学校的这个礼堂啊,死过人。”一个喝的满脸通红的男生神秘兮兮地说。   本来这学校死过人也没什么,可偏巧儿死人的地儿是他们排戏的礼堂,在加上他们排的戏还是夜半歌声这种风格的,这几件事情扯在一起就足够引起这些人的好奇了。   “学校死过人有什么奇怪的。”楚飞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试图终止这个话题。   艾琳却很有兴趣似的,抱着一杯酒问那男生,“说说吧,怎么回事儿啊?”   楚飞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捏了一下艾琳,“听完了可不许害怕。”   艾琳笑了笑,“这不是有你么,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楚飞摸了摸艾琳的头发,动作温柔,点点头道,“对,我会保护你。”   没人看到楚飞放在桌子下面的另一只手已经被自己攥的关节发白。   在几人的强烈要求下,那个男生开始说起礼堂死人的事情。   “这事儿其实就是这两年发生的,不过学校消息封的紧,很多人啊都不知道,那女生死的时候才大一,多年轻一妹子啊……”   “说重点。”王小亚听着男生罗里吧嗦的话忍不住提醒。   男生也没恼,继续说着,“好好好,说重点,咱们学校以前也排过夜半歌声这个话剧,当时演女主角的就是这妹子,也是这姑娘命不好,正好她自己在礼堂顺戏的时候赶上了线路老化引起的一场小火灾,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等她跑向门口想要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这门不知道被谁给锁上了。”   “她被烧死了?”王小亚可惜道。   男生摇摇头,“她是跳楼死的,就在礼堂顶楼跳下去的。那场火灾没要了她的命,可把她的脸毁了。”   对于一个漂亮的女生来说,脸毁了就等于整个生命没了光彩,这点艾琳深有体会,不过也没必要选择跳楼这条路啊。   “因为这妹子演过杜云嫣,挺多人就开她玩笑,说她这样刚好能和毁了容的宋丹平凑一对了。女生受不了流言蜚语,再加上男朋友也对她提出了分手,这才想不开走上了这条路。”   “她死的可惨了,听说死的时候还穿着杜云嫣的衣服呢,连脑浆子都出来了,现场啊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男生的话还在继续,艾琳似乎是想到了同样演杜云嫣的自己,心里头有些压抑,于是戳了戳身边的男朋友,“我要是不好看了,你还爱我么?”   许久没听到回应,艾琳扭头去看楚飞,才发现他脸色不对。   “楚飞你怎么了?”看着楚飞惨白的一张脸,艾琳慌乱地说。   “没事儿,可能是空调开的不足,我有点儿冷。”楚飞随口应付了过去,同时拿过外套穿在了身上。   一顿饭并没有吃多长时间,在回去的车上,王小亚还在愤愤,“那男的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能在这时候抛弃她呢。”   “行啦行啦,入戏还挺深,谁知道故事是不是瞎编来吓唬你们小姑娘的。”赵吏对那个故事的可信度表示怀疑。   岳绮罗则是完全没把那故事放在心里,也就是人会把事当成是个多大的新闻一样。   夏冬青拍了拍王小亚,准备想说些什么。可此时王小亚却恶狠狠瞪了夏冬青一眼,“你要是敢对本宫始乱终弃,你就等着吧。”   “你想干什么?”夏冬青咽了口唾沫问。   王小亚用手比划成刀的样子,“我就切下你的小弟弟,喂欢欢。”   “不是受累问一句,欢欢是谁?”夏冬青说着默默坐的离王小亚远了些,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答案。   “欢欢是我们楼下的一条大白狗。”王小亚收回了手,一句话说的像是风和日丽中带着惊涛骇浪。   夏冬青倖倖看了王小亚一眼,还是把话咽到了肚子里。   此时赵吏的手机响了一声,随手点开信息看了一眼,是又来新活儿了,赵吏的眉头皱了皱,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抱怨,他就不是个清闲命。      ☆、夜半歌声(二)   “怎么了?”岳绮罗睁开了眼睛,正巧看到赵吏皱起的眉头。   赵吏冲岳绮罗挥了挥手机,没打算瞒她,“有一个鬼魂从冥界逃出来了,来了我管辖的区域。”   赵吏有些烦闷,这是个苦差事,一来是这个鬼魂可能附身到任何活人或死人身上,很难分辨,二来是这样的魂魄一般都是有极大怨念的,保不齐就会做出什么伤人的事来。   回了别墅没多久,天上就飘落了鹅毛大雪,这样的天气显然是不适合出去工作的,赵吏也心安理得给自己放了一晚上的假顺便思考思考这工作怎么开展。   夏冬青和王小亚今天多少喝了一点酒,回了别墅就回房间睡觉了。   岳绮罗因为回来的时候在车上睡了一路,现在倒是不怎么困,赵吏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他正在思考那个逃出来的鬼魂会去哪里,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不知附身在何物上的鬼魂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赵吏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雪下得纷纷扬扬,这个冬天似乎格外悠长。   岳绮罗一言不发站到赵吏身后,然后伸出指头在他后背上勾画了起来。   岳绮罗的手指龙飞凤舞划过后背,所到之处痒痒的,热热的,赵吏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岳绮罗的手指在赵吏后背又狠狠戳了一指头,“别动。”   赵吏老实下来,由着岳绮罗的指头滑过后背,这样的动作很想让他回过身子去环住身后的人。   “你画了什么?”感受到岳绮罗停下了动作,赵吏伸手摸了摸后背,并没有摸到什么。   岳绮罗收了手,小小的手指对着赵吏的后背念着咒语。赵吏的后背隐隐有红光闪现,又极快的消散了下去,一切只在眨眼之间。   “既然你是跟着我的人,那我就得保护你。”岳绮罗背着双手绕着赵吏走了一圈。   赵吏看着岳绮罗明明就是小小的人儿还非要做出老气横秋的样子来,觉得有些好玩儿,也没再和岳绮罗争论到底谁跟着谁的问题了,反正都一样,似乎也没差。   岳绮罗最后从刘海下斜了赵吏一眼,才说,“有了这道符,你就不怕尸油了。”   活了一千岁的人了,居然怕尸油这种东西,说起来还是有些丢人的。   赵吏忽然咧嘴笑了,冲岳绮罗作了个揖,“那谢谢你。”   岳绮罗看着赵吏顺从的样子,心里很满意,也跟着翘着嘴角笑。这个世界上不被控制心神而对她好的人,少到几乎没有,赵吏算一个。   ……   艾琳扶着一脸惨白的楚飞回了家,作为准毕业生,俩人也不住宿舍了,从外面租了套房子过上了自己的小日子。   “你真的没事儿?要不然咱去医院看看吧?”艾琳还是有些担心楚飞。   楚飞抱着一杯水,摇了摇头,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我说没事就没事,我自己休息一会儿就行了。”   “懒得管你。”艾琳甩下楚飞的胳膊,气鼓鼓回了卧室,把门摔得震天响。   楚飞看着关上的门,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是太冲了。勉强站起身子,楚飞去敲了敲卧室的门,“我错了,别生气了艾琳。”   卧室里面没动静,过了几分钟,门一把被拉开,艾琳换了睡衣出来,连眼角都没有看楚飞一眼,兀自去了洗手间洗澡。   楚飞听着水流的声音,坐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颇有些无奈的想着,这就是他女朋友,外人眼里学校的清纯校花,其实是个有些娇纵任性的富家小姐。不过作为一个富家小姐,艾琳肯跟他住着出租房,楚飞心里还有有一些感动。   洗手间里,艾琳半躺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流让她舒服的半眯着眼睛。排了一天戏的艾琳腰酸背痛,完全不似台上的光彩熠熠,其实艾琳并不喜欢话剧,无非是楚飞喜欢,她这才去演的,比起话剧,她更喜欢那种站在台上享受众人目光的感觉。   艾琳泡在水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浴室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冷风带着几片雪花儿灌进来,吹得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泡的时间已经够久,身上的皮肤都有些要发皱的感觉,艾琳站起身子想去关窗户,刚一起身,一阵急风吹过,浴室里的灯光急速闪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留下一阵电流刺啦刺啦的声音。   艾琳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着冷,像是有人往她身上泼着凉水。然后便意识不清的晕了过去,倒进浴缸的时候,艾琳的头重重的砸到了洗手盆尖尖的角上,鲜血汩汩从她后脑勺伤口中流出,染红了浴缸里的水,浓重的血腥气混着热水,有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瞧,有的时候人的命就是这么不好。   楚飞在外面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才发现艾琳已经在里面泡了近两个小时的澡了。看着漆黑的洗手间,楚飞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艾琳,艾琳,你在里面睡着了吗?”楚飞狠狠砸着洗手间的门。   连叫了几声没有回应,楚飞急了,准备撞门。就在这时候,浴室里传出一阵闷声闷气的女声,“没事儿,我就是洗着洗着睡着了。”   楚飞听着艾琳有些怪异的声音,也没有多想什么,嘱咐了一句,“别泡太久,感冒了就不好了。”   艾琳应了一声,没有多做回答。   洗手间里,艾琳泡在一池已经冰凉了的血水中,嘴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抬手摸了摸还在流血的后脑,她毫不犹豫拧开了花洒。   澄澈的水从花洒流出经过头发,流到浴缸里变成了带着浓重血腥味儿的血红色。   艾琳并不在意,伸手掬起一捧水扑到了脸上,接着从浴缸里站了起来。赤脚踩在浴室的地上,艾琳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子,双眼无神而又空洞。   转了转脖子,动了动胳膊,身体的关节随之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艾琳放掉浴缸里的水后裹着浴袍出了洗手间。   楚飞看到艾琳出来递给了她一杯热水,顺手放到她掌心几粒白色的药片,“我听着你感冒了,吃点儿药早点睡。”   说完这话楚飞进了洗手间也准备洗个澡。   艾琳在背后看着楚飞进了洗手间,然后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片,没有要吃的意思,她的手掌绷得直挺挺的,药片从手心直接滑落到地上,被她随意用脚碾成了粉末,又踢到了桌子底下。   楚飞一进浴室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那种味道混合着热气特别明显。   “艾琳你受伤了吗?”楚飞大声喊了一句。   没有人回应,楚飞想着刚才也没看到艾琳身上有伤,也就没有多想什么。   洗完了澡,回了卧室,楚飞才发现艾琳已经躺到了床上。   “怎么睡得这么早。”楚飞擦着头发不经意地问,往常这个点儿她可是正精神的时候。   艾琳没有回答,只是把头蒙在被子里点了点。   楚飞觉得今天的艾琳不对劲儿,以为是她身子不舒服,于是便站到床前蹲下掀开了艾琳的被子。   被子一掀开,楚飞被吓了一跳,艾琳缩在被子里并没有睡着,而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看向前方,嘴巴上挂着有些阴森森的笑。   “你吓死我了。”楚飞嘟囔了一句爬上了床钻进被子里,背对着艾琳睡了过去。   因为天阴下雪,今晚的月色并不明亮,朦朦胧胧的,像极了毛月亮天。   艾琳僵硬地转动着脑袋,然后死死盯着楚飞的后背,空洞的眼神像是要在他背后盯出个洞来。   睡到半夜,楚飞觉得有些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下意识往身边一摸想要搂住艾琳。   只是楚飞却是摸了个空,身边不但没有人,甚至连床铺都已经变凉了。   楚飞这时清醒过来,坐起身子喊了一声,“艾琳?”   回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楚飞这才发现通着阳台的落地窗被人打开了,风正呼呼往里灌着,白色的窗帘被吹起,像是张牙舞爪的鬼魅。   楚飞不自觉打了个冷颤,翻身下床穿上了拖鞋往阳台走。   直到看到阳台上的一幕,楚飞吓得没多做思考,直接冲了上去,抱着艾琳的双腿把她扛了下来。   “大半夜的你这发什么疯呢?”楚飞彻底没了好脸色,冲艾琳大吼。   艾琳的身子冰凉冰凉,半边身子落满了雪花,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诡异。   刚才那一幕确实是吓到他了,艾琳穿着排戏时杜云嫣的衣服站到了阳台冲外的栏杆上,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手势,风吹起她的裙子,整个人摇摇欲坠,这可是十五楼,摔下去必死无疑。   看着那细细的栏杆,楚飞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站上去的。      ☆、夜半歌声(三)   楚飞低头去看艾琳的脚,才发现上面都是细细密密的小口子,是在栏杆上划出来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虽是生气,可楚飞还是打横抱起艾琳把她放到了床上。   扶着她坐好了,楚飞又去端了一盆热水来。把艾琳冰凉的脚放进热水里,楚飞轻轻按揉着。   艾琳由着他摆弄,不发一言。   演出前夕,艾琳对楚飞提出了分手,没有原因,没有预兆。   虽然俩人分了手,可话剧还是得照常演。   艾琳的话愈发少了,可戏却演的越来越好。楚飞看着艾琳,时常恍惚的像是看到另一个人,另一个“杜云嫣”。   楚飞不知道艾琳为什么提出了分手,大概是富家女终于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楚飞自嘲的笑笑。   话剧演出那天,天气依旧不好,空气阴沉憋闷得让人喘不上气。   “赵吏你好了没?”王小亚看着快要到的时间,冲着楼上大吼,“一个大男人比小姑娘收拾起来还麻烦。”   “别催了,我这不得收拾好才能出去啊,我得维护我形象知道吗你?”赵吏说着从楼上快步走了下来。   岳绮罗看着赵吏万年不变调的黑色系衣服,没觉得他收拾这半天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去往王小亚学校的途中,赵吏掏出手机最后确认了一遍,没错,位置是在王小亚的学校。   那个鬼魂,出现了。   赵吏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王小亚,“欸,二子亚,你们学校最近有没有出什么奇怪的事儿。”   王小亚摇了摇头,“没啊。”接着又神神秘秘地说,“没出奇怪的事儿,可出了件八卦的事儿。”   “什么八卦的事儿?”夏冬青问。   王小亚“啧啧”两声,接着说,“我们学校这金童玉女闹掰了。”   “哟还金童玉女呢,那有没有个菩萨王母什么的?”赵吏的话依旧充满着欠揍的味道。   王小亚做势在赵吏后脑勺上给了一个爆栗,“哪儿跟哪儿啊,是艾琳和楚飞分手了。”   夏冬青对这俩人还是有印象的,“他们不是关系挺好的么?”   王小亚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看王小亚的状态,似乎他们学校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儿。放下手机,赵吏脸上带着别有深意的笑。   是啊,披了人皮的鬼,人的肉眼又怎么会分的出来。   岳绮罗看到赵吏这样笑,心里明白大概他要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到了礼堂,台下已经坐了不少人,赵吏几人选了不起眼的座位坐下。   王小亚急冲冲对几人摆了摆手就去了后台。   赵吏坐在岳绮罗与夏冬青中间,低头看着手机。手机上有一个红色的小点儿,赵吏伸手一下一下点着那个小红点,若有所思。   后台,王小亚坐在镜子前,化妆师为王小亚画着妆。   王小亚忽然深深嗅了一口气,眉头皱了皱,“怎么这么臭啊。”   身后的化妆师也说,“是啊,今天早上就有这个味道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闻着怪恶心的。”   “是不是有老鼠死在屋里了。”另一个男生凑了过来,这种味道明显就是腐烂了的肉味儿。   “咦——”充当化妆师的女生跳了跳脚,“你可别吓唬人,我怕这东西。”   王小亚从镜子中看到了身后的艾琳。   艾琳脸色有些惨白,脖子上胳膊上也青一块紫一块,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吓人。   王小亚忍不住想,这他俩分手的原因不会是楚飞有家暴的倾向吧。   “艾琳。”王小亚从镜子里看着她,小声叫了一声。   艾琳听到声音,转着脑袋去看叫她的人,那是一个大眼睛的女生。艾琳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最后艰难扯着嘴角打了招呼,“小亚。”声音毫无感情冷冷淡淡。   王小亚看着艾琳的那张脸,总觉得她是不是去整了容,怎么僵硬成这样。   “今天加油。”王小亚做了个笑脸。   艾琳点了点头,转过脑袋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楚飞这时候进了后台,看了看屋里满满当当的人,他叹了口气,然后站到艾琳身后握住了她的肩膀,“离上台还有一会儿,我在天台等你,我们好好谈谈好么?”   艾琳点了点头,楚飞见状松了口气,这是唯一一次机会了,他想挽回艾琳。   天台上,楚飞点了一颗烟,靠在墙上吞云吐雾。   当初,就是在这里,他和艾琳确定了最后的关系,   楼梯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接着天台的门被打开,艾琳的脸出现在楚飞视线里。   “记得么?我们就是在这儿确定关系的。”楚飞冲艾琳笑了笑。   艾琳歪着脖子看楚飞,没有回答他,却凑上前去吻住了他。   楚飞愣了一下,以为艾琳回心转意了,接着回吻着怀里的人。艾琳的吻带着丝冰凉的薄荷味儿,还有一丝别样的味道,楚飞觉得自己要沉醉在这个吻中,事实上,楚飞的脑袋确实开始混沌不清。   俩人环抱着离天台边缘越来越近,眼看着二人就要掉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赵吏一脚踹开了天台的门。   “放开他。”赵吏拿着枪指了指楚飞,冲艾琳喊道。   “我要他死!”艾琳突然变了脸色,声音也换了一个人。艾琳双手狠狠掐着楚飞的脖子,把他往天台更边缘处推去。   楚飞眼看着刚才还和自己接吻的艾琳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手上的力道狠厉,那是想要自己命。   “艾琳…你…”楚飞的话说了一半,窒息的感觉让他再吐不出半个字来,只能瞪着眼睛看艾琳。   “闭嘴。”艾琳说着手上又加重了力道。   赵吏摇摇头,枪拿在手上转了一转,然后一枪打在了艾琳身上,只是这一枪却并没有让她魂飞魄散。   “我用了她的身体,你的枪打不死我。”艾琳看着赵吏,恶狠狠地说。   “是,你用了别人的身体,我确实打不死你。”赵吏朝枪吹了口气,耸了耸肩膀。   赵吏的枪没能让艾琳魂飞魄散,却是让她的动作减缓了不少。   楚飞抓住时机,拼命想要往前跑。艾琳却在后面扯着楚飞的衣服,手指都嵌到了他后背的肉里。   “艾琳,你疯了吗?”楚飞此时居然连瘦弱的艾琳都挣脱不过。   赵吏瞄准艾琳,适时打掉了她抓着楚飞的手。   身后一松,楚飞惊魂未定地跑到赵吏这边,惊恐地看着对面的艾琳。   事情到这一步,楚飞也觉出了不对,此时艾琳是不是已经不是艾琳了,或许从那天晚上艾琳就不对劲儿了。   赵吏解答了楚飞的疑惑,“她已经不是她了,有个鬼占了她的尸体。”   楚飞敏感的捕捉到了赵吏的用词,“尸体…”   “是,艾琳已经死了。”赵吏的眼睛盯着远处的“艾琳”,“现在的她不过是个借别人尸体的女鬼。”   被拆穿了的“艾琳”没有多么慌乱,而是伸手指着楚飞,“我要他给我陪葬。”   楚飞看着此时地“艾琳”,忽然崩溃地坐到地上,明白了什么,“唐意…你是唐意,你来找我了…”   赵吏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嘲讽一笑,“是啊,她来找你了。”   楚飞靠近赵吏,忽然抱住了他的腿,吼道,“她是鬼,是鬼,你快杀了她,快杀了她。”   “你还想杀她第二次?”赵吏冷冷地问,一脚踹开了楚飞。   楚飞看着赵吏,忽然放声笑了起来,“我不想死,她为什么非得来找我呢?她是自杀的,和谁都没有关系!”   赵吏看着疯疯癫癫的楚飞,忽然觉得有些恶心,“她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   楚飞怎么会不知道,当初就是在这里,他亲手把毁了容的唐意推下了楼,唐意对他根本一点防备都没有。作为一段地下恋情,没人知道他是唐意的男朋友,也没人怀疑他。   富家千金艾琳喜欢上了自己,这对于楚飞来说诱惑太大,和艾琳在一起就等于有了一切,可唐意的存在成了楚飞“飞黄腾达”的绊脚石。   楚飞忽然站直了身子,冲披着艾琳人皮的唐意吼,“你想报仇你来找我啊,艾琳总是无辜的。”   唐意看着楚飞“深情款款”的样子,抬手抚上艾琳的脸皮,“她无辜?你以为那把火是怎么回事?”   唐意说着忽然狠狠冲这张脸抓了下去,本就有些腐烂败坏的脸皮顿时血肉模糊,映着唐意的表情,更是阴森可怖。   楚飞记起前几天那个男生讲起唐意跳楼事件时,艾琳那无比自然的表演,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他们两个联手送掉了一个女孩儿的性命,却还在对方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不过想来,他的演技还是差些的。   唐意看着楚飞,心里是有恨的,不喜欢了要分手和她明明白白说清楚很难?一定要用毁了她这个办法?他楚飞又不是什么让人非要不可的人。和她说清楚,她绝不会再看他第二眼。   岳绮罗悄然无声出现在天台,站到了赵吏身后。   赵吏看着岳绮罗,把枪一收,冲女鬼努了努嘴,半开玩笑的语气,“我办不了了。”   楚飞看着一男一女二人,不知道王小亚交的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朋友,可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收人魂魄是岳绮罗再也不能更熟悉的活计。   岳绮罗抬手画符,然后一指头点上了唐意的眉心,口里飞快念动咒语,随着她的动作,唐意的魂魄离开了艾琳的身体。   唐意中了赵吏两枪,动作迟缓,只能眼睁睁看着半路出现的小姑娘点上了自己的眉心,随着她的动作,她感受到的是被强行扯出躯壳的感觉,虽然这幅躯壳并不属于她,可还是觉得有些疼,疼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冰冰凉凉,可她不知道那该是属于她的泪,还是艾琳的。   岳绮罗没有让唐意的魂魄多停留,直接用小纸人封住了她,然后把小纸人交给了赵吏。   赵吏看着手里“有了生命”的纸人,叹了一口气,“走吧,从死亡的那一瞬间起,人间的是是非非与你再也没有关系。”   岳绮罗看着由自己手交出的纸人,问赵吏,“她会怎样?”   赵吏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纸人,随着纸人燃成灰烬,只留一缕轻烟,这就算是送走她了。   “她不是自杀的,这辈子死的又委屈,下辈子会投一个好胎。”说到最后,赵吏看着依旧瘫在地上的楚飞,声音放大了一倍,“世间因果循环,自有定数,做错事的报应永远逃不掉。”   几天后,444便利店里,赵吏看着手机上的新闻。   某高校一学生疑似精神病发作,于深夜十五楼坠落身亡。   岳绮罗放下剪了一半纸人的剪刀,若世间真有因果报应,那她该怎么算。      ☆、春望(一)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我的爱人啊,我的爱人,为何你一去不返?   “阿金!”身穿民国学生装的年轻女子唤着将要离去恋人的名字,冲他温暖笑着。   13年的今天,采芹又走在了这条熟悉的路上。   两条乌黑的麻花辫,蓝衣黑裙的学生装,脸上笼着淡淡的哀愁。采芹的容颜依旧,但是周围的一切已经面目全非,什么都改变了,她快要认不出这里了。   物非人如旧,她还在这里等待,可阿金是不是已经找不到这里了?她该怎么办?   444号便利店门口,采芹久久徘徊着。   王小亚没有看到采芹,直接从她身边经过,几步跳上台阶,然后一把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进了便利店的门,看到梯子上的夏冬青,王小亚从下面冲他大喊,“干嘛呢?下来,快下来。”   夏冬青顺从地爬下了梯子,整了整衣服。   王小亚眨着眼睛看着夏冬青,有些兴奋,“我做了一个很伟大的决定,看你这么可怜,又没有朋友,咱们做朋友吧。”   夏冬青没有搭理她,默默开始修改价格。王小亚不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给点反应啊。”   夏冬青忽然特别认真看着王小亚,“咱们本来不就是朋友么?”   听到夏冬青的话,王小亚忽然没了那种兴奋,甚至有些哀伤。   夏冬青看着王小亚露出了一个他从没见的笑容,有些…夏冬青想了一个词,高深莫测又带着淡淡的疏离感,是那种平常在王小亚这二货身上绝不会出现的表情。   王小亚的表情一闪而过,接着又是羞涩地对着手指,“可以更近一步的朋友关系嘛。”   说完这话,王小亚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聊,没等夏冬青说什么就摆了摆手,“我走啦。\\\"   夏冬青这时却叫住了她,“小亚…”   王小亚回过头,“干嘛?”   夏冬青有些迟疑地开口,“你能借我点钱吗?”   王小亚听了这话,甩了甩头发,有些洋洋得意,笑着问他,“为什么?我们很熟吗?”   夏冬青没有回答,却想起昨天赵吏来的情景。   昨天赵吏把收银机里的钱一张没剩拿了出来,夏冬青站在赵吏身边,看着那一张张可爱的人民币,“赵吏,既然你是这家店的老板,那你能不能…给我预支点钱啊?”   赵吏看了一眼夏冬青,“你看我像人民币么?你把我预支了吧。”   夏冬青摇了摇头,赵吏怎么比得上人民币可爱。   赵吏见状满意地转身向仓库走去,夏冬青在后面忍不住大叫,“喂,到底能不能啊。”   赵吏从仓库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小箱子,直接摆到了夏冬青面前,“要多少,随便拿。”   夏冬青的眼睛里几乎都冒着星星,“那么多钱你都敢放在你仓库里啊…”   伴随着箱子打开的声音,夏冬青觉得自己的眼快要被里面的钱闪瞎了,里面那满满当当花花绿绿的冥币,不可谓不壮观。   夏冬青把箱子一把合上,还给赵吏。   没等夏冬青开口说什么,赵吏抢了白,“我们这儿只有这个。”说着举起几张人民币晃了晃,叹了口气,“人间的钱太特么难挣了,况且我没有动力啊。”   夏冬青抓住了重点,“我有动力啊。”   赵吏点点头,“所以说你要努力工作,好好经营这家店啊,等有了钱以后我发你工资,我发你奖金,我升你做夜班店长,开心不?”   夏冬青想了想,反应过来,“夜班不就我一个人?”   赵吏就是开了一堆空头支票来忽悠他。   “因为我觉着你潜力无限,你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呃,好青年。”赵吏拍了拍夏冬青的肩膀,“我看好你啊。”   说完话赵吏急急忙忙出了便利店,不知道赶着干什么去。   夏冬青又满怀希望喊了一句,“那我能不能免费吃这里泡面啊?”   几秒过后,赵吏的声音传来,“吃你大爷。”   夏冬青回忆着充满血泪的昨天,王小亚一巴掌把他拍回了现实,“想什么呢?”   夏冬青摇了摇头,“没想什么。”接着又去忙活。   夏冬青刚走出店门就听到一把温柔的女声。   “阿金…”声音有些试探,可又带着希望与激动。   夏冬青疑惑地回过头,看到了一个身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女子,可他并不认识她。   “阿金…阿金…”女孩儿却冲上去紧紧抱住了夏冬青,声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哭腔,她终于找到他了,终于。   王小亚看到门外的夏冬青做出拥抱的手势,她看不到夏冬青身边有任何人,可她知道夏冬青在抱着某只鬼,或者说一只鬼抱着他。   ……   不多时,赵吏从便利店出来,冲采芹笑了笑,“不进去啊?”声音熟悉的像是在邀请一个多年的老朋友回家做客。   岳绮罗站在便利店的玻璃窗往外看着,看着那个和她大概在同一时代生活过的女鬼。   采芹摇摇头,笑着回答,“约好了在树下等。”   赵吏看着她脸上挂着的泪却强作欢笑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到底是一份怎样的感情,可以让她由生到死等了七十年。   采芹再次扭头看着店里的夏冬青,带着丝期望问赵吏,“他真的不是阿金吗?”   赵吏摇了摇头,“不是。”   采芹点点头,接着看向远方,依旧等那个或许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   店里,王小亚有些兴奋,这样温和不伤人的鬼还是挺难见的。   “接着说接着说,那鬼,长什么样啊?”王小亚手里拿着画笔画纸。   “呃,双麻花辫,大眼睛,衣服么…知道民国时候的女学生么?就那样。”夏冬青又瞧了那女鬼一眼回答道。   王小亚听了后手底下又是匆匆一笔画下。   走进店里,赵吏看岳绮罗一直看着那女鬼,解释道,“这姑娘死了好多年了,是我们那儿的钉子户,怎么着都不肯投胎。”   “钉子户?鬼也有这么一说么?”王小亚很好奇。   “每年约好和男朋友就在这儿见面,年年都来,得等了小七十年了吧。”赵吏算了算时间。   “每年都来?”岳绮罗问,有些不敢相信。   “嗯。”赵吏点了点头,从他二十几年前接手这片儿,采芹每年都来。   “好了好了,你们看像不像?她是不是长这样儿。”这时王小亚忽然举到几人面前一幅卡通画。   赵吏转头看到这画,思考了半天怎么说才不会打击到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像你妹啊,你画你自己干嘛?”   王小亚发挥着她二的本质,“像我吗?我觉得画的挺好看的。”说着还拿画和自己对比了一番。   “如果她等不到那个人怎么办?”岳绮罗问,她想象不出为什么有人在了解了等待的滋味儿之后还会主动等这么多年,没有希望的等待太难受。   “见过唱片吗?”赵吏问,“像这种怀有强烈愿望的鬼魂,就像一张跳了针的唱片,永远在唱机旋转,永远在重复这个过程。”   “那太可怜了!”王小亚不忍地说。   “可怜什么啊?老在我们那儿申请名额可我们老板总是不给,每年只给两天,所以说甭理她,过两天消失了。”赵吏不以为然,所有的鬼都有各种各样的凄惨故事,就算他有同情心,可也同情不过来。   王小亚把画一把拍在桌子上,“你有没有人性啊?”   赵吏看了她一眼,语调有些冷淡,“以前有,现在没了。”一个鬼差需要哪门子的人性。   岳绮罗看着门外那道单薄的身影,喃喃自语,“永远重复着这个过程?”   “是,永远重复。”赵吏不知何时拿着一瓶啤酒站到了岳绮罗身边。   岳绮罗又想起了那段在棺材里漫无希望的时光,那时她不也是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出去。   “哎~”岳绮罗重重叹了口气,觉得她和她都太可怜了。   岳绮罗时常想要找人讲讲她过去的事情,可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她不需要人的同情也不屑来自于人的同情,想了想,她还是觉得快快忘记那些事比较好。   采芹依旧站在树下,越等越绝望,眼看着今年的时间又要过了,“阿金,你怎么还不来?我们明明约好了的。”   夏冬青走出便利店,站在了采芹身边,有些想安慰她,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真的不是阿金么?”采芹又问了一遍。   夏冬青摇了摇头,“我…不是。”这句话说完,夏冬青紧接着补上一句,“对不起啊。”   采芹握着被冻得通红的双手,笑着摇了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和他,实在是太像了。”顿了顿,采芹又说,“像到我都认错了,阿金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笑话我的。”   夏冬青看着采芹,忽然觉得心里堵得难受,采芹给自己织了一个梦,一个阿金还会回来的梦,她在这个梦里不愿醒来。      ☆、春望(二)   “我叫夏冬青。”   “冬青?你果然不是他。”采芹看着夏冬青,那张熟悉的面孔,“阿金是个理发师,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给我那些女同学剪头发,我先看到的是那些剪了头发的同学,在我的生活里,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开朗,那么幸福的笑容,我好羡慕她们啊。”   七十年前的那个午后,采芹坐在车里经过阿金的理发店,从车窗里,她看到了那个给人剪头发的青年,他洋溢着笑容,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那个笑容那么温暖,采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   “我也想要这样的笑容,这样开心的笑容。”采芹对夏冬青回忆。   终于有一天,采芹鼓起勇气站在阿金的面前,微笑着,“你能帮我剪头发吗?”   阿金看着这个女孩儿,有些怔楞,“有钱人也要剪头发么?”   采芹看着那些剪完头发的人说,“我看她们剪完头发后都很开心。”   阿金忍不住笑了,“有钱人,幸福不在头发上,幸福在心里。”   看着转身要走的阿金,采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把手放在心口上,一字一顿,“有钱人,也是有心的。”   阿金终于看着她笑了,笑容像那天一样温暖。   “阿金虽然是个理发师,可是他懂的很多。他告诉我,不管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我们都是中国人,只要国家有难,我们就一定要团结起来,一起战斗,可是,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阿金要去前线了,他要去参军。”   采芹回忆到这儿终于沉默了。   “等我回来,我一定给你设计一个全世界最美的发型。”阿金的话儿似乎还在耳边,可采芹却再也没见过他。   “我害怕”采芹终于哭了出来,“我真的很害怕,你看这儿都变样了,我都认不出来这儿来了,我怕,我怕阿金回到这儿来,认不出路,找不到我。”   夏冬青看着采芹,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帮她。   第二天,在公安局查了一天却一无所获的夏冬青无奈冲王小亚摇了摇头,“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只知道那个人姓金,又不知道全名,警察也无能为力。”   王小亚叹了口气,紧接着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你不是说,有一个外国记者拍过他的照片吗?我觉得可以再找找看,那个年代在中国拍照的外国记者,应该不多吧。”   夏冬青点点头,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咖啡厅内,王小亚划着手里的平板,找了许久之后,终于有了点眉目,“有了有了。”说着把平板拿去给夏冬青看。   坐在夏冬青身边,王小亚对比着照片里的阿金和夏冬青,忍不住啧啧点头,“真的跟你很像哎,怪不得那个女鬼会认错了。”   夏冬青看着照片,没有了玩笑的心思,“你别光看这个,再找找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信息。”   “这是一个美国记者1942年拍的,就在便利店那个位置。”王小亚看着帖子上的详细介绍。   “七十年了。”夏冬青感叹,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阿金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是啊,时间实在太久了,资料早就都没有了,这张照片也只能证明在444号便利店这个地方,70年前确实有个金氏理发店,但是关于阿金的消息一点都没有。”王小亚用胳膊拄着脑袋。   像是想到什么,王小亚又说,“那个女孩不是说阿金上战场了吗,也许他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这是最有可能而夏冬青不愿去想的结果。   最终夏冬青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吧,我们又不知道他的名字,抗战这么多年,姓金的烈士一定少不了。”   回便利店的路上,王小亚忍不住又说,“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真不忍心她就这么失望的走了,她都等了七十年了!”   两人的对话被路边玩皮球的小男孩儿听到,把皮球抱进怀里,小男孩儿问,“哎,你们是说金剪子阿金吗?”   夏冬青王小亚相视一望,看向小男孩儿,“金剪子阿金?”   “对啊,444号便利店在很多年前就是金剪子阿金开的理发店,你们刚才不是在说他么?”小男孩儿挠了挠头发。   王小亚倒是不理解了,“几十年前的事儿,你这么小你怎么会知道啊?”   小男孩不假思索答道,“我妈告诉我的,我们这条街上,好多人都知道金剪子阿金,他组织群众游~行,还带着年轻人去前线打鬼子,他可是抗日英雄!”   夏冬青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小朋友,你知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小男孩儿摇了摇头,却又紧接着回答,“不过,我妈应该知道。”   王小亚兴奋得快要拉着冬青转圈儿了,“太好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男孩儿的妈妈带夏冬青王小亚二人去找了阿金那时候的战友,一个抗战的老兵。   “七十年啦,真没想到还有人来寻找阿金。”老人笑的有些欣慰。   “您以前跟他很熟吗?”夏冬青问。   老人点点头,“熟啊,熟极了,我还记得,那是七十年前了吧,是他带领我们一帮小伙子去找大部队,参军抗日,他是我们的老师、朋友也是战友。”老人说到最后语气竟带上了几分严肃。   “那…您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牺牲的吗?”夏冬青还是小心翼翼问出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老人的语气里染上几分哀伤,“是我们找到大部队那一年。”   夏冬青算了算时间,“那是1942年?”   “是。”老人点了点头,那个日子他永远忘不了,子弹打穿了阿金的胸口,身上染着鲜血的阿金依旧稳稳端着枪,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您看啊,这条街上的老人,很多都认识他,可是为什么在抗日英雄册中却没有他的相关记载呢?”夏冬青不是很理解。   “英雄太多了,有没有记录在册并不重要,人们呐,不会忘记他。”老人重重叹了口气。   夏冬青了然了,记没记在一张薄纸上并不重要,这个民族总要有一些该记在骨子里的东西。像千千万万个如阿金一样的人,不能被遗忘。   王小亚这时问道,“那您知不知道,阿金有没有一个恋人?”   老人想了想,点了点头,“应该是有的。”接着老人让夏冬青从柜子顶上拿下一个箱子。   老人看着旧物说,“这是阿金的东西,我回来以后啊,设法把它找回来了,保存到现在,打开看看吧。”   夏冬青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打开,像是打开了一段尘封多年的历史。   老人看着箱子里熟悉的工具说道,“这套剪头发的家伙事儿我是每隔两年就擦一回,就怕它生锈啊,就这么一个念想了啊,这下面还有一个小盒子。”   夏冬青捧出那个小木头盒子然后把盒子递给了老人,老人看了盒子许久才说,“这是阿金的遗物。”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方小小的手帕,洁白的手帕已经泛了黄,那是时间的痕迹。手帕里仔细包着一张黑白照片,采芹斜倚在门框上,温和地看着镜头,时至今天,采芹音容笑貌未曾改变分毫,如一株迎风桃花。   老人拿起照片,“上面的血是阿金的,他一直把这张照放在衣服左侧的口袋里。”   “那是心脏的位置啊”王小亚吸着鼻子说。   “可惜啊,它没能够挡住子弹。”老人的声音带了丝哽咽。   王小亚接过照片,她确实和自己画的不一样,“这是她?”   冬青点点头。   “她真漂亮,比我画的漂亮多了。”王小亚打心底里说道。   “当时啊,能拍这样照片的女孩,想必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虽然没听阿金提起过,但是我却时常看到阿金偷偷看这照片。”老人的声音又响起。   弥漫着血腥味儿的战壕里,阿金看着照片,轻唤,“采芹。”   “采芹,我在战壕里听过,阿金提起过这个名字。”这是老人最后能给他们提供的信息。   ……   回去的路上,王小亚忍不住说,“怪不得张爱玲说,但愿岁月安好呢,那个活着都算奢望的年代,爱情,太难了。”   夏冬青很惊诧王小亚能说出这么高深的话来。   “是啊,咱们现在虽然有了阿金的下落,可是怎么告诉采芹呢?难道告诉她说,七十年前,阿金刚上战场就死了?这太残忍,我可说不出口”夏冬青苦闷地说。   “我想到一个办法。”王小亚打量着夏冬青,打了个响指。   “什么办法?”夏冬青期待地问,王小亚一向机灵。   “跟我走。”王小亚拽着夏冬青回了便利店。   ……   赵吏与岳绮罗并排倚在桌子边上看王小亚开始捯饬夏冬青,五四头,中山装……   岳绮罗摇摇头,觉得王小亚和夏冬青是很搭配圣母的一对。   赵吏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去了仓库搬东西,看久了夏冬青这样的造型,他怕以后会串戏。   等赵吏从仓库里出来,王小亚已经打扮好了“阿金”。   “怎么样?”王小亚把夏冬青推到了众人面前,颇有些自豪。   赵吏冲王小亚竖了竖大拇指,“挺好,跟他七十年之前一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赵吏及时收了声音,“我是说,七十年前的阿金一定是这样儿的。”   夏冬青忙着整理衣服,没有注意到赵吏说了些什么,王小亚听到这话却恶狠狠地瞪了赵吏一眼,眼风里像是带着刀片。赵吏看着王小亚的眼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春望(三)   看着赵吏与王小亚的眼神交锋,岳绮罗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们三个一定有某种特殊的关系,岳绮罗笃定的想。   444号便利店门口的大树下,阿金穿着那身熟悉的中山装,梳着整齐的头发,他来了,来赴那场迟了七十年的约定,来见那个等了他七十年的人。   “阿金?”采芹不敢置信的看着树下的男子,那是阿金,她的阿金回来了,她就知道,阿金从不会骗她。   阿金转过头,冲采芹张开双臂,熟悉的声音,“采芹,我回来了。”   采芹冲过去一把抱住阿金,“阿金,你回来了,太好了。”   跨越七十年的时间差,采芹又一次拥抱着阿金,她不愿去想那种那种真实到不真实的感觉,执拗地想着,这就是阿金,她的阿金。   在二人第一次相见的地方,采芹满心欢喜地坐在凳子上,阿金在为她细细剪着头发,那个承诺了七十年的发型。   当时阿金说,有钱人的幸福不在头发上,在心里。现在采芹却觉得,她的幸福既在头发上又在心里,因为有阿金。   一头黑长直发在阿金的手里变成带着丝俏皮的齐肩发,采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不确定地问,“阿金,我问你啊,我剪完了头发,还好看吗?”   阿金温柔的声音在采芹耳后响起,“好看,你怎么样都好看。”   “那,我们胜利了吗?”采芹又问,她忘不了阿金就是为了战争才离开的。   “嗯,胜利了。”阿金重重点了点头。   “真的胜利了?中国人站起来了,没人敢欺负我们了。”采芹激动地问阿金。   “没人敢欺负我们了。”阿金笑着对她说。   “那你能带我看看胜利的北平城吗?”采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北平?好啊。”阿金笑着牵起了采芹的手。   北京的夜晚依旧是车水马龙,人流络绎不绝,这种感觉让采芹很心安,阿金,这就是阿金,不会有错的。   看到他们走到了广场中央,王小亚掐着时间给冬青发了一条短信,简短的三个字,“往上看。”   阿金停下步子,抬头看着大屏幕。   “阿金,我们怎么不走了?”采芹拽了拽阿金的手。   阿金回握住采芹的手,伸手指了指头顶,“看。”   “采芹,阿金永遠愛你。”   王小亚特意打了繁体字上去,力图不留一点破绽,可她还是大意了。   坐在公交车内,采芹靠在阿金肩膀上,享受着最后自我安慰的时光,最后,她抬起头来,“你不是阿金,对吗?”   夏冬青不知道该说什么,采芹却回忆起了曾经的事儿,“我想起来了,很多年前,我就已经死了,我得了不治之症,就在我跟阿金分别的那一年,我记得是民国三十一年,应该就是公元1942年,现在是2013年了,是吗?”   “你怎么知道?”夏冬青还是开了口。   “你刚才给我看的那个大电影上…有今天的日期。”采芹垂了眼眸,“其实,阿金一定已经不在了吧?”   “阿金没有赴约,是因为他在战斗中牺牲了。”夏冬青还是告诉了采芹这个消息。   “我不该只是等待,我应该去寻找,七十年他都没来,那我就去找他,哪怕再花上七十年,七百年,我想,我肯定会找到他的。”采芹抬起了头,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不再一昧低落,采芹饶有兴趣地看向窗外,那些东西她都没有见过,“冬青,这里是哪里啊?”   “这是新中国的首都,以前叫北平,现在呢,改叫北京了。”夏冬青随着采芹的目光一起看向窗外,为她解释。   “北京?”采芹笑着重复了一遍。   剩下的时间内,采芹听冬青讲着新中国的种种,忍不住说道,“变化可真大。”   夏冬青认真点了点头,“现在安逸的生活是无数个像阿金那样的人用生命换来的。”   看到冬青这样坚决的表情,采芹觉得阿金没有白白牺牲,他的死,是有意义的,总有人还是记得那些曾经为这片土地浴血奋战过的人。   最后,采芹看着窗外的风景,又念起了阿金常常念的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可现在国家山河依旧都在,多好。”   “像是诗的名字,春天总会到来,人总要有希望,不是么?”   第二天凌晨,夏冬青从公交车上醒来,采芹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知道,她已经走了,去寻找那个真正属于她的阿金。   多年前阿金理发店所在的街上,有那么一群年轻人举着“誓死不当亡国奴”的旗子走过,为了这个国家而努力过,坚持过。   今天同样普通的一条北京的街道上,夏冬青看着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这是一个历经磨难与挫折却依然存在的国家,这是一个人民可以用血去捍卫的国家,她或许还有不足,但她总会变好。   “阿金,这就是新中国的北京,你看见了吗?”夏冬青遥望着远方,仿佛透过人群与七十年前的阿金对话。   一段记忆不受控制传入脑海,夏冬青“看”到身穿中山装的男人回头一笑,带着欣慰。   ……   444号便利店里,王小亚气势汹汹与赵吏对峙着。   “说,阿金是不是夏冬青的前世?”王小亚把桌子拍的震天响。   赵吏划拉着手机,漫不经心,有些敷衍,“大概是吧。”   “什么叫大概,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小亚显然是不相信。   看着充满火气不讲道理的王小亚,赵吏那欠抽的表情更甚,隐隐还有种幸灾乐祸,“那段时间不在后悔了吧?”   就那么一次!那么一次!王小亚没有参与夏冬青的人生,把他全权交给了赵吏,结果就冒出来个采芹,果然,地底下的人都是不靠谱的。   夏冬青这时推门回了便利店,王小亚及时闭上了嘴,又成了那个二二缺缺的二子亚。   “哟,小情人见完了?”赵吏趴在柜台上拖着长长的尾音问。   “赵吏,你就嘴贱吧。”不等夏冬青回答什么,王小亚直接拖着他出了便利店。   远处传来二人的声音。   “我还得值班呢,小亚。”   “别值了,炒了赵吏,以后姐养你。”   ……   便利店里,赵吏随手拿了一个棒棒糖拆开放进嘴里,柠檬味儿的,有点酸,让他皱了皱眉头。   赵吏主动开口说,“阿金确实是夏冬青的前世。”   岳绮罗想到了采芹,难得的产生了一点儿可以称之为“怜悯”的心思,“那个女鬼可真可怜,自己等了七十年,而阿金却已经忘了她,轮回转世了。”   “是啊,不过见到了冬青,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赵吏说道。   岳绮罗看到赵吏吃的棒棒糖,忽然伸手指了指柜台。赵吏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自己刚才拿棒棒糖的盒子,随手拿了一个棒棒糖拆开包装,然后放到了岳绮罗手里。   岳绮罗把棒棒糖放进嘴里,“你们三个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吧?”   赵吏点点头,刚才与王小亚扯了这么久,要是岳绮罗听不出点儿不对劲儿来,那他可真要怀疑她的脑子了。   “王小亚是天上派的人,也兼职算是个信差,没事儿传递传递消息啥的,夏冬青的每一次转世轮回都是由我和王小亚完成的,我负责死亡轮回,她负责投胎转世。”说完这话,赵吏又忍不住想起夏冬青作为阿金的那辈子。   那年,王小亚留下一句有事就匆匆回了昆仑,赵吏也乐得给自己放个假,那辈子二人都没怎么管他,想不到阿金却成长成了一个正直热血的爱国好青年。天上一天,地下三年,可怜阿金那辈子就活了短短二十年,也就一个礼拜的功夫,等王小亚风尘仆仆回来时,他已经要进行下一次轮回了。   “为什么?这样一个普通人的生死轮回有这么重要?”   赵吏茫然地摇了摇头,“因为他的眼睛,不过其他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千年来我的副业就是这个,管着他的轮回,看着他的眼睛。或许等哪一天冥王把灵魂给我,我才能知道我那时候脑子他娘的犯了什么病,答应了那老王八蛋这么个不靠谱的活儿,还特么用自己的灵魂交换。”   岳绮罗把棒棒糖嚼出了糖豆“咯咯嘣嘣”的感觉,有些同情赵吏,千年来守着这么两个人该有多惨。   似乎是知道岳绮罗在想什么,赵吏换上了一幅更加凄凄惨惨的表情博取着同情,“所以你的出现简直就是拯救了我啊,再也不用单看他俩生生世世秀恩爱了,我怎么没早点儿认识你呢。”虽然这话说的不正经,可赵吏的话还是真心的。   岳绮罗此时也有那么点儿这样的念头,要是早点遇到赵吏,或是那时候掀开她棺材的人是赵吏,那她大概也不会有在文县和鬼洞里过的那段糟心的日子了。人总要和能与自己站到一起的人在一起才有意思。      ☆、血玉(一)   精巧的手链在女孩儿纤细莹白的手腕上泛着莹润的光泽,十八颗粉润玉石珠子串起的手链独独中间那一颗珠子如血一般的红。   ……   此时已经是冬末春来的月份,天气将暖未暖,岳绮罗换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旗袍,胳膊上挽着白纱,整个人袅袅娜娜,少了些女孩儿的稚气,多了丝娇美。   赵吏看着岳绮罗冻得通红的鼻尖,其实觉得让岳绮罗快乐也挺容易的,一件儿新衣服,一罐糖豆都能让她挺开心,像哄小孩儿似的。虽然平时她总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许是从前也没人在意过她开不开心吧,赵吏想。   作为灵魂摆渡人这么个阴间的公务员,赵吏想要知道些什么事情总是容易些的,虽说岳绮罗对于以前的事情什么也不说,可不过是才过了百十来年,赵吏还是断断续续探查出了岳绮罗的从前。若说她以前坏也是真坏,可赵吏总是对她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心疼。   “过两天天暖了再穿吧,衣服又跑不了。”赵吏顺手把外套披在岳绮罗肩膀上。   赵吏的衣服带着暖意,岳绮罗缩在里面,一直忍着的喷嚏还是打了出来,虽说白天的天气暖了不少,可晚上还是冷的。   夏冬青垮着脸趴在柜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存在感极强的那俩人,然后重重叹了口气。   赵吏听到夏冬青的叹气声,转身低头看着他,“哟,青仔这是怎么了,和王小亚吵架了?老板安慰安慰你啊。”   夏冬青一把推开赵吏的手,盯着岳绮罗身上的衣服,“你大爷的没钱发我工资,有钱买衣服。”   赵吏抽了一口气,“铁围山最新复古限量版,用了一箱子冥币才买到的,你要不?要么老板下次也给你带一件儿啊。”   夏冬青把头埋在摊开的书上,不再搭理赵吏,反正他总是有理就对了。赵吏又接着说,“我不是说了吗,只有你好好经营这家店,我才有人间的钱发给你啊,才能给你升职加薪啊。”夏冬青自动忽略赵吏的胡说八道,继续看书,等赵吏给自己加薪,猴年马月。   王小亚从门外拍了拍门,接着风风火火冲进了便利店。赵吏还是怀疑每天后面是不是有狗在追她,不然为什么她总是火急火燎的。   今天的岳绮罗显然让王小亚眼前一亮,她忍不住赞道,“绮罗,你太漂亮了。”   赵吏朝夏冬青努努嘴,对花痴的王小亚说,“你重点错了哈。”   王小亚这才顺着赵吏眼神看到旁边一脸菜色的夏冬青,跑过去问,“冬青你怎么了?不开心啊?”   夏冬青摇了摇头,“没有啊。”   王小亚晃了晃两条胳膊,接着低头趴到夏冬青面前,“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呢,千万不要憋着,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嘛。”   夏冬青看着不着调的王小亚,“唉,你这人…”   “我这人怎么了?是不是特善良,特无私,特漂亮?”王小亚掰着手指头算自己的优点,最后觉得自己的优点简直是数不过来。   夏冬青终于乐了,“你也太自恋了,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跑过来了?”   王小亚从包里掏出饭盒往柜台上一放,“我这不叫自恋,是对自己正确的认知,给,爱心便当可不能断。”   夏冬青笑眯眯接下饭盒,“小亚你真好。”   王小亚听到这话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然后摆了摆手,“我走啦,还得回学校呢,你慢慢吃。”   夏冬青把便当放到桌子上,接着说,“哎晚上不安全,我送你。”说完这话,夏冬青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着赵吏,可不能再让他逮着借口扣工资。   赵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别用这怨妇似的眼神看着我,赶紧走,你现在是真少女杀手,呲妞儿手段比我都高。”   “呲妞儿?”岳绮罗似乎老从赵吏嘴里听到这句话。   “呃…就是跟女生进行亲切而友好的交流。”赵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尴尬笑着说。   王小亚回头冲赵吏做了一个鄙视的手势后带着夏冬青出了便利店。   夏冬青把王小亚送回学校,又送到了她宿舍门口。王小亚站在楼梯口看着夏冬青离开,然后蹦跶着回了宿舍,心情很不错。   回到宿舍,王小亚把包往桌子上一放,开始掏出手机看,夏冬青那张带着兔耳朵的照片已经让她设成了屏保,乍一看还挺萌的。   “回来了小亚?”王小亚的舍友丁妙带着一副已经了然的表情冲她打了个招呼。   “嗯。”王小亚应了一声,“妙妙,今晚宿舍里就咱俩啊?”   “对啊。”丁妙点了点头,然后坐在台灯下,伸着胳膊看挂在手腕上的手链,粉润的珠子衬得她的手腕白的透明。   “小亚,你看好看吗?”丁妙冲王小亚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链。   “好看。”王小亚随口应了一声。   丁妙有些得意,“我也觉得好看,不过…”丁妙压低了声音又说,“不过它可不单单是好看,它还能达成人的愿望呢。”   “就这个?满足人的愿望?”王小亚无奈扶额,又看了看那手链,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玉石珠子穿起来的,也没什么特殊。   丁妙点点头,仔细的把手链摘下放进小盒子里,“特别灵。”   不再理这个充满梦幻心思的少女,王小亚爬上了床,戴上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丁妙看了看王小亚,摇了摇头,也爬上了床。王小亚和丁妙都在上铺睡,俩人中间隔着过道。   半夜,王小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想要下床倒杯水喝,刚一歪头,借着月光,王小亚却看到对面的丁妙掀开被子先爬下了床。   看到丁妙,王小亚那种想要喝水的心思一扫而光。   月光映照下,丁妙的身后似乎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一个长发女人,她紧紧贴在丁妙背后,看上去就像是丁妙在背着她。可这屋里就她俩没旁人了啊,再说就算有人,谁会这样儿贴人身上啊。有鬼!这是王小亚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不过王小亚更想倾向于以为自己花了眼,又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果然女人的身影已经不见,王小亚舒了一口气,暗道和赵吏夏冬青呆久了人都变得神神叨叨的了,世界上哪那么多鬼让人撞。   只是王小亚这口气舒下去没多久就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看到,丁妙动作僵硬地站到了自己桌子前,然后从那个小盒子里取出了之前戴在手腕上的手链。丁妙把手链放到窗口可以接触到月光的地方,然后十分恭敬地弯腰拜了拜,王小亚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得万分诡异,接着,丁妙却做了一个更诡异的动作,她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切水果的小刀,刀刃在月光下闪着白森森的光,然后丁妙伸出中指,用刀子划了上去,一滴鲜血“啪嗒”一声落在手链的珠子上。   看着丁妙的动作,王小亚莫名想到冬青讲的那个拜狐仙的白晓雪。   从王小亚的角度可以明显看到鲜血以极快的速度被珠子吸收,然后那一颗吸了鲜血的珠子不再是粉润的颜色,而是变成了血红色。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丁妙收拾完后又默默爬上了床,盖上被子睡了过去。   王小亚彻底没了去喝水的心思,这宿舍里今天就她俩在,这要是丁妙梦游还好,可万一是中邪什么的……不再去想,王小亚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第二天早上,王小亚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伸着脑袋往丁妙的床铺望去,她的床铺空空荡荡,王小亚坐起来才看到她正坐在桌子前梳头发。   王小亚慢吞吞爬下床,装作不经意问起,“妙妙,你昨天晚上起床了么?”   丁妙把头发束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摇了摇头开始收拾桌子上的落发,“没有啊,我昨天晚上一觉睡到了天亮。”   王小亚定定地看着丁妙,“不对,可我昨天明明看到你起来了啊,还在那儿割自己手指头。”   丁妙夸张地笑了笑,“小亚,你不会是做梦了吧?我为什么要割自己的手指头啊。”   是啊,她为什么要割自己的手指头啊。   王小亚突然拉过丁妙的手来仔细看了看,丁妙的手里除了有一堆头发外,干干净净,白嫩的手指头上半点儿伤口也没有。   “怎么可能呢?”王小亚嘀咕。   丁妙收回了自己的手,半开玩笑地说,“一定是你太想我了,这才做梦都有我。”   王小亚疑惑,难道真的是昨晚自己做梦了?那这梦也太真实了。   “好了,今天早上我还有课,不陪你了。”丁妙一边对王小亚摆手一边出了门。   王小亚看着丁妙手腕上的手链,其中一颗珠子确实是血红色的,在那一串粉色的珠子中格外扎眼。王小亚想,她昨天晚上看到的,绝不是在做梦。      ☆、血玉(二)   “到底怎么回事儿?”王小亚看着丁妙放在桌子上的盒子自言自语。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头盒,黑漆漆,像是从火里烧过似的。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太好,可王小亚还是拿起盒子看了看。   这一拿起来王小亚才发现,这盒子看着普普通通,可放在手里沉甸甸的,居然还特别有手感,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的,摸着油光水滑。   阳光下的木头盒子,泛着带着油脂感的亚光,上面的纹路深深浅浅,像是古老的图腾,带着丝丝神秘性。   把盒子原样放回桌子上,王小亚出了宿舍,算算时间,她也该去上课了。   王小亚与丁妙虽然在同一个宿舍,可俩人并不是一个专业的,平时赶在同时都有课一起出门的时间并不多。   不过中午二人倒是前后脚进了宿舍的门,这几天宿舍里就她俩人了,那两个舍友因为专业需要去了外地调研,这是丁妙王小亚今天才得到的消息。   丁妙今天显然是很开心,王小亚回去的时候正看到她乐滋滋抱着手机。   “中彩票啦?这笑得满面春光灿烂的。”王小亚调侃了丁妙一句。   “比中彩票还好。”丁妙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接着放下了手机,摸着手上的手链,“它真的达成我的愿望了。”   王小亚只看到手链上那颗珠子更红了。   “丁妙,你这个珠子还会变颜色啊?”王小亚别有深意地问。   丁妙拨弄着珠子,把那颗血红色的藏到了下面,有些尴尬地解释,“谁知道这是什么玉呢,可能就会变颜色吧,有一种玉石不就是早上晚上会变不同的颜色么。”   看丁妙不想多说,王小亚也没有刨根问底。只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丁妙是真的不记得呢?还是不想让人知道?   最后王小亚终于知道丁妙说的比中了彩票还高兴的事儿是什么了。   丁妙有一个暗恋多年的人,是她成天口口声声追而求不得的男神级人物,可就在今天上午,丁妙的那个男神主动向她告白了。   王小亚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可哪里奇怪她又具体说不出来。   丁妙最近像是转了运,好消息不断,先是男神表白,后是得到保研成功的消息,总之是事事顺心,心想事成的节奏。   渐渐的,王小亚也在怀疑,是不是那条手链真的像丁妙说的那样,可以达成人的愿望。   随着种种好事的发生,丁妙手链上红色的珠子越来越多,粉色的越来越少,红色的珠子衬着丁妙笑得开心的脸庞。   王小亚这几天在宿舍睡得不安稳极了,半夜总是听到宿舍里有人在走动,说话,是那种刻意压低,却又在寂静的夜晚特别清楚的声音,这声音直往她脑子里钻。   许多次王小亚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睛却是怎么也睁不开,她知道那不是鬼压床,而是从心底里不愿意睁开眼睛,耳边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现在她该闭上眼睛睡觉。   白天王小亚也曾问过丁妙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丁妙却摇了摇头说什么也没听到。   如此这么过了几天夜夜听到奇奇怪怪声音的日子,王小亚终于受不了搬出宿舍回了家里住。   临出宿舍时,丁妙还担心地对王小亚说,“小亚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有些幻听啊。”   王小亚看着丁妙,像是她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似的,直盯得她扭过了头,“妙妙,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   “你说什么呢小亚。”听了这话丁妙生硬地笑笑,然后转身回了宿舍。   赵吏岳绮罗和夏冬青三个人基本上都属于夜晚活动的夜猫子,王小亚中午回去的时候他们三个都窝在别墅。   “世界终于安静了。”王小亚回去直接瘫到了沙发上。   “你怎么了?”夏冬青给王小亚递过去一杯热水。   王小亚喝了大大一口水才说,“别提了,我都快觉得我是不是幻听了。”   夏冬青没理解王小亚的话什么意思,可还是说,“胡说什么呢。”   王小亚回来的时间很巧,刚好是午饭时间,作为四个人中唯一一个拥有二级厨师证的人,赵吏只能在三人直勾勾的眼神中认命地带上围裙去了厨房。   作为一个摆渡人,他这双手是拿来洗菜切菜炒菜的吗?那是用来普渡灵魂作为引路标杆的啊!   看着赵吏那大义凛然的背影,夏冬青有些不忍,“要不,我去帮你吧?”   赵吏回头看着夏冬青,“告诉我你会做什么?”   夏冬青“呃”了一声,接着说,“煮方便面,泡方便面。”   “我看你就是个方便面。”赵吏很想把锅铲扣夏冬青脑门上。他这是真心真意帮忙的吗?他这就是故意来捣乱的。   王小亚先发表了意见,“我不吃方便面。”   岳绮罗实在不理解夏冬青那奇怪的爱好,也摇了摇头。   赵吏拿着锅铲,抖着围裙,没了平时那副狂炫酷霸拽,看起来有些居家又傻兮兮的。   赵吏做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菜,又特意给岳绮罗做了一碗豆花儿才出了厨房。   “来,搭把手。”赵吏端着最后一碗排骨汤,又嘚瑟地说,“吏吏私房菜,吃出家的感觉。”   岳绮罗看着这一桌菜,显然还是不满意,一双杏眼瞪着赵吏,赵吏接收到了岳绮罗的眼神,又把那碗豆花儿端到了她面前,“你享受超级服务。”   现在除了糖豆,岳绮罗大概喜欢吃的就是赵吏做的豆花儿了。   为什么喜欢吃?岳绮罗不知道,大概是觉得它有和脑花儿一样的口感又没那么腻口吧。   看着面前那满满一桌的菜,夏冬青双眼放光,拿着筷子直冲排骨而去。   作为一个吃泡面过活的人,赵吏做的饭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夏冬青一边大口吃一边含含糊糊说话,赵吏听了几遍没听清,最后还是王小亚给翻译的。   “赵吏以后你要是不当摆渡人了的话去开个餐厅,肯定比开便利店赚的多。”   赵吏眼睁睁看着夏冬青和王小亚在他不过吃了几筷子的功夫就把桌上的菜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净。   “不是你俩饿死鬼托生啊。”赵吏无奈看着只剩盘子底儿的菜,他这还饿着呢啊。   王小亚淑女地抹了抹嘴,“这是我们对你手艺的最大认可。”   夏冬青跟着点头,手里还高高举着筷子,“赵吏你要是没吃饱,我可以再去给你煮个泡面。”   “泡你大爷。”赵吏想把手里的筷子戳到这俩二货的眼睛里,不过这也仅限于想想。   岳绮罗依旧在不紧不慢吃着碗里的豆花儿,派头儿端的沉稳又优雅,看得赵吏都想伸勺子去挖一勺豆花儿吃。   不过岳绮罗没给赵吏这个机会,直接把最后一勺放进了嘴里。   四人吃完了饭,只剩一桌狼藉。   “吃饱饭了,睡午觉去。”王小亚打着呵欠上了楼。   赵吏在下面白了她一眼,心想天人都是腐败而又堕落的,分~身也一样,吃饱了就睡,跟猪这种生物估计也没什么区别。   赵吏离开餐桌之前理所应当对夏冬青吩咐道,“小青青,去把碗洗了。”   “为什么是我?”夏冬青不满。   “不是你是谁,今天我做的饭。”赵吏恶狠狠看着夏冬青。   “这还一个人呢。”夏冬青意有所指看了看岳绮罗。   赵吏又说,“你一大男人能让人家小姑娘洗碗么?她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是拿来洗碗的吗?”   想让岳绮罗洗碗,夏冬青无异于是在作大死。   岳绮罗对赵吏的话还是十分满意的,夏冬青居然要让她洗碗,那她不介意把夏冬青扔锅里洗洗,再煮煮。   ……   王小亚过上了每天上课,下课,回家的日子,有规律的像是初高中生。   这样又过了几天后,丁妙在王小亚教室外拦住了下课的她。   “怎么了?妙妙。”王小亚看着丁妙,她的脸上没了那种笑,脸色惨白,还有些愁云惨雾。   “小亚,你帮帮我。”丁妙说着眼泪就要落下来。   “你别哭,到底怎么回事儿?”王小亚心里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因为丁妙手上的那个手链不见了。   “你回宿舍,我慢慢和你说。”丁妙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紧紧靠在王小亚身边,现在她自己再也不敢回宿舍   二人回到宿舍,王小亚刚想推门进去,却看到丁妙在门口有些犹豫。   王小亚看了看丁妙,直接一把推开了宿舍门,抬脚迈了进去。   丁妙见状只好跟在王小亚的身后进了宿舍,这几天宿舍里就丁妙一个人在。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王小亚抱着胳膊,看着一脸纠结的丁妙。   “小亚,你是不是认识些招神惹鬼的人?”丁妙瞪着一双眼睛问,满怀希冀。   王小亚皱了皱眉头,虽然她平时和夏冬青他们开玩笑,可听到别人用形容神棍的词语形容他们时,王小亚心里还是有点儿不爽。   “嗯。”王小亚只回了个单字。   “小亚,你能不能让他们帮帮我…有东西缠上我了。”丁妙说着四处打量着宿舍,仿佛大白天下一秒就会出来个女鬼似的。   “哦?”王小亚发出了一声疑问。   丁妙指了指还在桌子上的那个小木盒,几乎快要崩溃,“我好像是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她缠上我了。”   ☆、血玉(三)   毕竟算是关系不错的舍友,王小亚也不忍心看她这样,于是带着丁妙去了444便利店。   丁妙拿着那个盒子,瑟缩的手就像是捏着一条随时要咬人的蛇。   444号便利店里。   赵吏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也没有,这王小亚简直是把他这儿当成慈善处还有妖魔鬼怪接待处   丁妙的那个小盒子就放在柜台上,赵吏拿起它看了看,用手指头挑了挑上面的油脂,半响才说,“这玩意儿在尸油里泡过。”   赵吏捻了捻手上残留的油脂,心想岳绮罗的符还真管用,现在尸油这东西还真奈何不了他了,要不然今天非得露怯丢个大人不可。   王小亚听了这话忍不住恶心的退了好几步,就在前几天上午她还拿着它看来着。   丁妙更是吓得连连摇头,“尸油?”   赵吏点了点头,接着说,“或许里面的东西才是重点。”   说着赵吏伸手打开了盒子上的铜质搭扣,伴随着阵阵阴气,一串血红色的手链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要活了。”岳绮罗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惹得丁妙不解地看向她,不过岳绮罗却没了下文。   “它怎么成这样儿了?”王小亚看着血红的手链,就几天功夫,手链彻底变了颜色,这种血红让人从心底里瘆的慌。   丁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妙妙,到底是什么东西缠着你。”看到丁妙已经成了这样,王小亚也不忍心再多说什么,只轻轻拍着她肩膀问她。   丁妙看着王小亚,开始回忆这几天的事情。   “这几天,一直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回响,她一直和我说,时间就要到了,我收了她的东西就要把身体给她用。”   “把身体给她?什么意思?”王小亚不是很理解。   丁妙哭着说,“刚开始是声音,后来在半夜,我就看到她了,她在宿舍里重复白天我做过的动作,喝水,梳头…”   “这鬼是个模仿爱好者啊?这杀人伤人的鬼都见过,还没有见过爱模仿的呢。”夏冬青也有了几分好奇。   丁妙的眼泪这时候流的像水龙头,“她不是模仿我,她是要替代我,这几天我每天都浑浑噩噩,做了什么我自己都不记得。是她,一定是她附到了我身上。”   王小亚突然想起了什么,“是不是一个长头发的女鬼?”   “你怎么知道?那个女鬼手上带着一串一样的手链,一定是这串手链引来了她。”丁妙忍不住想把那手链扔的远远的,可是没什么用,自从奇怪的事发生后,丁妙扔了盒子无数次,可每天醒来后,盒子还是端端正正摆在桌子上,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王小亚不想再吓丁妙,只说,“我瞎猜的呗,女鬼不都长那样么。”   “这东西哪来的?”赵吏拿着手链问丁妙。   丁妙再也不敢隐藏什么,“我之前去云南玩儿,在小镇里一个老婆婆那买的。”   “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王小亚问。   岳绮罗看着那手链,倒是有了兴趣,“这是血玉,这里面封了一缕魂魄,一个已经死了多年的女人。”   “是。”赵吏接道,“这玩意儿民间又称邪玉。”   “什么血玉邪玉还有魂魄的,到底怎么回事儿?”王小亚听不懂这哑谜一般的解释。   赵吏把手链放到盒子里,一把合死,“这是一种邪恶而古老的蛊术。”   “蛊术?”   “对。”赵吏点点头,“有些地方的人坚信,这种蛊可以让死去的人复活,他们先取出死者的鲜血,再把这种玉放在死去的人嘴巴里含三天,最后把玉石泡在那血里七七四十九天,直到玉石吸收尽了鲜血,玉石就成了血玉。”   “然后呢?话别说一半啊。”王小亚问。   赵吏又继续说,“然后他们把血玉做成各种小玩意儿小饰品一式两份,一份卖给不知情的人,另一份戴到死者的棺材里随着下葬。他们相信死去的人可以就此重生到买了蛊的人身上,从此神不知鬼不觉活下去。”   “这也太恶毒了吧?”夏冬青愤愤,这已经算是杀人了吧。   赵吏没接夏冬青的话,转而问丁妙,直白地问,“你不仅仅只是买了她这么简单吧??”   这种蛊术虽是狠辣恶毒,可世间的事儿都是两厢情愿的,单纯的把她当成是个饰品戴着绝不会出现丁妙这样的情况。   “你在买它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知道这不是个普通手链吧?”赵吏挂着玩味的笑,说白了不过还是人心中的贪婪。   丁妙咬了咬牙,“是,那个老婆婆说,只要我滴一滴血在上面,然后再冲它说出我的愿望,那样它就能帮我实现,代价是…我从此每天晚上的一个小时不再属于我。”   一天二十四小时,丁妙要分出一个小时来给那女鬼,这是达成愿望的条件。   岳绮罗忽然拿起盒子里的手链拨拉着珠子,“十八颗珠子,十八个愿望,现在达成多少个了?”   “十七个。”丁妙望了望只剩一颗粉红珠子的手链,有些后悔自己轻信了那个老婆婆。现在不止是一个小时,那个女鬼分明是想彻底替代她。   “所以说,现在是你和她达成了交易,你的血养了她,她帮你达成所谓的愿望,十八滴血后,她和你融为一体,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从此,她借你的身体活着。”   丁妙一把把手链甩到地上,吼道,“那个老婆子骗了我!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的身体里从此住着一只女鬼。”   “妙妙,那天你是骗我的?”王小亚突然想起那天她问丁妙,丁妙分明信誓旦旦说自己看错了,她从来没有割过什么手指头。   “我错了,我骗了你,可我那时候是鬼迷了心窍,我只是怕…”丁妙现在万分后悔,如果那时候告诉王小亚,说不定她会阻止自己,也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事儿了。   岳绮罗嗤笑,“何止只有血这么简单,她日日在你身边,你心中的贪欲越多,她反噬越快,十八个愿望,你才用了几天?”   丁妙哑口无言,是,那种只要一滴血的代价就可以相抵别人无数次的努力的感觉,她抵抗不了。   “那怎么办啊?赵吏你帮帮她吧。”王小亚也不愿看到丁妙就这么成了女鬼的寄居处。   赵吏盯着手链看了许久,接着叫来了王小亚。   “幸亏你没有滴够十八滴血,现在应该还有办法。”   王小亚不知道赵吏叫他干什么,可还是应了一声。   “二子亚,你滴一滴你的血在珠子上。”赵吏扔给王小亚一把小刀。   “啊!为什么是我?”王小亚迟疑,把手背到了身后,这血一滴那女鬼以后不就是要找上自己了。   赵吏直接一把拉过王小亚的手,在上面拉了一道小口子,然后挤了一滴血上去,“现在就你的血最合适,你阳气多足啊,放心,我包你没事儿。”   王小亚捂着手指头将信将疑,“你可别骗我。”为了救别人把自己搭上去,她还没这么大公无私。   赵吏打了个响指,“我什么时候骗过人?”语气里甚至还有淡淡的自豪。   是,他从不骗人,赵吏他从来都是人鬼一起骗。   滴上王小亚鲜血的十八颗珠子以肉眼可见速度破裂,最后留在桌子上的只有一滩泛着恶臭的黑血。   岳绮罗看着半空中那缕自珠子中飘飘荡荡而出的魂魄,悄无声息从袖口里放出一张纸人。魂魄被压制进纸人里,而后岳绮罗把纸人收了起来。   看着还处于吓傻状态的丁妙,赵吏拧开一瓶矿泉水,直接全部浇到桌子上,冲淡了那滩黑血。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也不会掉馅饼。”   丁妙明白赵吏说的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她以后是再也不敢借助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了。   临走时,赵吏把那个木头小盒子交到丁妙手上,“血玉没了,现在这玩意儿就是个普通木盒子,拿回去当个古董摆着也不错。”   丁妙很想扯出抹笑容来,可最后还是放弃了,只说,“回去我就烧了它。”   丁妙摇摇晃晃要走,王小亚看她精神恍惚的样儿害怕她自己出去再出什么事儿。   “妙妙,我和你一起回宿舍。”说完王小亚冲店里几人挥了挥手。   店里,夏冬青看着已经流到地上的血水,主动拿了拖把来拖。   拖完地,夏冬青看着赵吏若有所思,“欸你说,为什么王小亚的血可以破了那蛊啊?”   赵吏神神秘秘靠近夏冬青,语气不正经,“这王小亚啊那可是九天玄女下凡,她可是神仙,神仙的血当然有用。”   “是,她是神仙,那你是什么?佛祖还是玉帝?”夏冬青很想把拖把甩赵吏脸上,好好回答他的问题很困难么?   ☆、双姝(一)   姝,美丽而美好,好貌也,女子也。   这是个大雨滂沱的夜晚,444号便利店里安安静静,客人没有,鬼也没有。   可对于长期只有夏冬青一人值班的情况来说,今晚还是挺热闹的。   一鬼差,一妖女,一人,半天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当然,他们并不是在交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冬青你又输了!”伴随着扑克甩在桌子上的声音,王小亚的声音响起。   夏冬青无奈看着对面三人,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打扑克的潜质,连新学会的岳绮罗打得都比他好。   岳绮罗看着手里的几张小小纸片,只觉得她又找到好玩的玩意儿了,同时又觉得自己简直是聪明伟大极了。   岳绮罗把桌上的水杯推向夏冬青,扬着下巴,声音里有隐隐的得意,“愿赌服输。”   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下,夏冬青皱着眉头喝下那杯掺了酱油醋的液体,然后直奔柜台而去,摇摇头表示不参与了,今晚要是再玩儿下去,他这已经被泡面摧残的千疮百孔的胃就甭要了。   “我发现你这人真没意思。”赵吏说着收了扑克,琢磨着再做点儿什么打发时间。   这两天赵吏很闲,辖区里可以说是一片太平,半个人的灵魂都没有。   忙的时候赵吏时常烦的想要摔手机,闲下来又觉得无聊,在岳绮罗看来赵吏有些贱贱的。当然赵吏并不这么认为,作为地府的优秀员工,他当然要时时刻刻想着工作,这叫敬业。   不过也就是想想,等工作真来了,基本上赵吏是哭爹骂娘的嫌弃冥王那老王八蛋分配辖区不科学,一人管那么一大块儿地儿是□□裸在压榨人。   店门口的风铃被撞响,发出清脆的叮叮铃铃声,接着门被打开,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领着一个小姑娘进了店里。   “这鬼天气。”女人说着把伞靠到门外,轻轻跺了跺脚上的雨水。   “欢迎光…临。”夏冬青例行的招呼再看清两人时顿了顿。   女人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还冲夏冬青点点头,然后目光瞥见赵吏等人待的一角时,似乎也愣了愣。   王小亚低头看了看周围,满地的瓜子皮还有桌上的啤酒瓶与四散的扑克牌,似乎看上去是有些乱糟糟的。   王小亚不好意思地笑笑,顺脚把一个啤酒瓶子踢到了桌下。   女人看向他们的瞬间,赵吏和岳绮罗也同时抬头看了看她,确切地说,是同时看了看女人身后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穿着白色的泡泡袖上衣,仔细编过的头发上还卡了一个蝴蝶发卡,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寻常的小姑娘,除了她身后跟着的那个…鬼。   女人收回目光尴尬笑笑,开始带着女儿开始选购东西。   小女孩儿乖乖地跟在妈妈身后,只不过女人拿一件东西,女孩儿势必也要同样再拿一件。   “这个饼干拿一盒就够了。”女人说着把小女孩儿手上的饼干放到了货架上。   女孩儿却又拿了下来,把饼干抱在怀里,执拗地说,“这是给小姐姐的。”   女人听了这话变了脸色,一把夺过女孩儿手里的饼干,“成天胡说八道些什么,哪里有什么小姐姐。”   女孩儿被妈妈凶了一句已经有了哭腔,可还是紧紧抱着饼干,很坚持,“给小姐姐的。”   看着店里四个人的目光聚集了过来,女人只好不再同女儿争论,拿着东西去了柜台结账。   “九十二块八。”夏冬青看着眼泪汪汪的小女孩儿,又从柜台上拿过一个棒棒糖放进袋子里,“别哭了,哥哥请你吃糖好不好。”   小女孩笑着接过糖,撇撇嘴又问妈妈,“我可以再拿一个吗?”   女人没有回答女儿的话,付过钱后匆匆拉着她离开了便利店。   夏冬青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头,没有犹豫地叫住了她们,“等等。”   “怎么了?”女人回过头问,“找错钱了么?”   夏冬青摇摇头,“没有。”接着从柜台上拿过一张纸上前几步直接放到了女人手里的塑料袋里,又说,“呃…有需要可以打电话。”   女人以为是外卖宣传单之类的,冲冬青点了点头,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东西离开了。   小女孩在母亲身后独自撑着一把伞,紧紧靠在一边,留出了一人的位置,还摇了摇手里的饼干。   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女孩儿又回头来冲夏冬青招了招手,“哥哥再见。”   夏冬青回了一个微笑,“再见。”   关上便利店的门,夏冬青走到三人坐的桌子前坐下。   赵吏无聊地摆着手里的扑克牌,“怎么你的爱心又泛滥了?要泛滥你自己泛滥,我可不做额外的工作。”这个级别的鬼不归他管,如今看来,他也没必要去管。   赵吏可看见了,夏冬青把他们之前打的小广告放进了女人提着的塑料袋里。   夏冬青一本正经又振振有词,“摆渡灵魂不是你的责任吗。”   赵吏忽然觉得夏冬青比自己有职业热情多了,哪天等他死了一定能当上阴间公务员,地府优秀好员工一枚,所以现在他不介意把这个时间提前。   夏冬青没有注意赵吏想要杀人的眼神,依旧在叨叨不停,无非就是赵吏不能这样玩忽职守,放着魂魄不管。   听到最后,赵吏一把把枪拍在桌子上,咬着牙说,“绮罗,让小纸人掐死他。”   说起来,夏冬青不怎么怕赵吏,顶嘴是家常便饭,可对于岳绮罗却有几分忌惮,许还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岳绮罗那要吃了他的模样。   岳绮罗翘着嘴角看着夏冬青笑,笑容有些阴森森,手上做势要掐诀,毫不意外的,夏冬青停止了对赵吏的嘴炮洗脑攻势。   看到王小亚依旧一脸懵逼的样子,夏冬青换了目标,转头对她说道,“那个小姑娘身后跟着一个鬼。”   那是一个和她一样年纪的小姑娘,穿着粉红色的衣服,可她并不是人。   王小亚听了这话万分郁闷,他们仨都看得见,就自己看不见。   “神啊,赐我一双能看到鬼的眼睛吧。”王小亚对天大吼,重点显然和夏冬青想说的不一样。   王小亚的话没有得到三人的回应。你觉得求而不得的东西或许是他人最痛恨的,夏冬青宁可没有这种眼睛,看见的越多,痛苦越多。   赵吏把扑克放下又去拿了瓶啤酒,也没真想着打死夏冬青,“那个鬼不会伤害她的。”   “你怎么知道?”夏冬青明显不信。   “鬼有好有坏,有带着爱来的,也有带着恨来的。”赵吏解释说。   那个鬼身上并没有恨。   “我困了。”岳绮罗打断了两人的话,打了个呵欠,眼里雾气朦胧。   这些人人鬼鬼的事儿在她看来比不上如今她困了。   赵吏看着岳绮罗楚楚可怜的样儿,也不再和夏冬青叨叨,直接抓起了车钥匙,“回家,睡觉。”   岳绮罗十分满意赵吏的听话,背着手跟在他身后往停车的地方走。   某小区里,   刚刚回到家的母女二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芊芊,以后在外面不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知道吗?”女人的话有些无奈。   唤做芊芊的小姑娘嘴里还咬着棒棒糖,虽然点了点头,可还是嘟嘟哝哝说,“可我又没有胡说。”   女人看了看自己女儿,皱着眉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好了芊芊,现在该去睡觉了。”   芊芊乖顺得点点头,又趁女人不注意,偷偷拿了几块糖放进口袋里才回了卧室。   寂静的夜,卧室里亮着小小的台灯,芊芊盘着腿坐在床的一边,把糖往中间推了推,对着对面的空气说,“小姐姐,我请你吃糖呀。”   ……   老人常说,小孩子的眼睛可以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芊芊到底是看到什么了?难道真的有个什么小姐姐在和芊芊一起玩儿?她不敢再想。   女人回了客厅整理今天买的东西,一张薄纸从袋子中滑落,女人想起来,这是今天那个店员放进去的传单。   “处理各种灵异事件…”女人轻轻念着上面的字,有些犹豫。      ☆、双姝(二)   回去的车上,岳绮罗开了一路的窗户,下雨所带来的水汽扑进车里,导致岳绮罗的长发也隐隐蒙上了一层水汽。   “关上吧,你不冷啊?”赵吏瞄了瞄岳绮罗通红的鼻尖。   岳绮罗点点头,“似乎有些冷。”然后顺从地关上了车窗户,头一歪靠着车座睡了过去。   赵吏相信岳绮罗是真困了,可岳绮罗睡得很不安稳,嘴里一张一合说着什么。赵吏认真侧耳去听,可也没听出来她在说什么。   岳绮罗的长发糊到脸上,露着如玉的颈子,似乎是觉得有些冷,便又窝了窝身子。   赵吏的车开的平稳,可还是晃得岳绮罗睡得更沉。不多时到了别墅,在车里坐了许久,看岳绮罗没有睁眼的意思,赵吏只好先下了车,然后把岳绮罗从车上抱了下来。   环着岳绮罗细细的腰身,赵吏把她从外面抱到了沙发上,然后下意识甩了甩胳膊。   岳绮罗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幽幽看着赵吏。赵吏的动作落到了她眼睛里,小姑娘眼睛眯了眯,似乎有些不满,“怎么?我很沉么?”   岳绮罗对于这幅皮囊在意得很,也满意得很,既然她满意,那旁人就不能去嫌弃。   赵吏听了这话,手停在了半空,觉得岳绮罗实在是有趣,活了百年的人了也会在意这个?   赵吏摇了摇头,岳绮罗实在是说不上沉,他抱着她一路,基本上没觉出费劲儿。   “不沉。”赵吏说完这话又不正经起来,“不然你再试试我还能抱你多久?”说着做势朝岳绮罗伸出了手。   岳绮罗觉得赵吏这人挺不要脸的,可难得她不讨厌。   看着赵吏伸过来的手,岳绮罗没有躲,反而朝他勾了勾手指头。   赵吏突然觉得,岳绮罗才是勾魂引魄的无常。   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窝在沙发上朝一个大男人勾着手指头,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暧昧。   赵吏顺从地坐过去,岳绮罗拍了拍他肩膀,语气里似乎有淡淡的惆怅,“我腿疼。”   赵吏看着岳绮罗薄薄衣服下露着的半截儿白嫩小腿说,“可能是受凉了。”   岳绮罗认同赵吏的话,心想厚衣服还得多穿几天才行,然后就把鞋一蹬盘腿坐在了沙发上,白生生的脚露在了外面。   赵吏坐在岳绮罗身边,她的脚正蹭在自己的大腿上,温温热热软软。   赵吏咳了一声,不自然挪了挪身子。岳绮罗却不满意,直接把脚蹬在了赵吏怀里,“我脚凉。”   赵吏的手覆上岳绮罗的赤脚,轻轻按了按,然后说,“我去给你端盆热水来。”   洗手间里,赵吏往脸上扑了掬凉水,然后接了热水端给岳绮罗。   岳绮罗把脚放在热水里,舒服地眯了眯眼。   赵吏坐在一边,看着岳绮罗的脚在水里晃来晃去,水花儿不时被溅到外面。   夜色醉人,夏冬青的电话煞风景地打破了这份安静。   赵吏看着手机上的名字,随手划开放到了耳边,心想肯定又是麻烦事。   夏冬青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明天我们帮帮那对母女吧,那个女人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说到最后夏冬青的声音带了几丝犹豫,因为他没有听到赵吏的回声,他可能又要发飙了。   赵吏听着那头夏冬青说完了,才说,“我发现你这人真会给我找麻烦。”然后恶狠狠挂了电话,虽然动作凶狠,可神色还是平静的。   夏冬青就这性子,这个世界上每天死的人多了,他管的过来么?忙死他!   岳绮罗此时已经洗完了脚,正坐在沙发上晃悠着自己的两只脚晾着。   然后白白嫩嫩的脚直接踩到了地上,岳绮罗赤着脚走近赵吏,“那个魂魄留不了多长时间了。”言外之意明显,何须多管闲事。   赵吏点了点头,看到了岳绮罗踩在地上的脚,又摇了摇头,“看来脚还是不够疼。”   岳绮罗顺着他的眼神也去看自己的脚,然后动了动脚趾头,身后是一行水渍。   赵吏皱着眉头,索性直接像刚才那样抱起岳绮罗上了楼。抬腿顶开房门,赵吏摸黑把岳绮罗放到了床上,然后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岳绮罗伸出手来打开了台灯,其实她是有些讨厌黑暗的环境的,没旁的原因,那些在地底下的日子让她对这种黑暗的环境厌恶至极。   没有时间的概念,甚至没有感觉,只有黑暗与混沌还有无休止的等待,那时候她甚至觉得还不如死了,当然,只是那时候想想罢。   赵吏给岳绮罗盖好被子,临出门时还是说道,“明天还想不想去店里玩儿。”   岳绮罗点了点头,心想赵吏大概是要去帮那对母女的还有那个快要消散的小小魂魄,虽然赵吏次次说自己没人性,可最后赵吏还是去帮那些鬼。   赵吏的骨子里有一种岳绮罗不理解的慈悲。   第二天,444号便利店里,夏冬青趴在柜台上没有离开。当看到赵吏那辆拉风的车停在门口时,夏冬青舒了口气,他还是来了,赵吏似乎总是这样,嘴硬心软。   赵吏和岳绮罗没有下车,直接在车上嗯了嗯喇叭,示意夏冬青上车。   夏冬青摘下围裙,锁好店门后坐到了车上,心情还是有些忐忑。   赵吏打了个呵欠,没有往常的暴躁,不咸不淡地说,“办这趟事儿的油钱从你工资里扣。”   夏冬青这次十分老实地没有顶嘴,当然这是有原因的。赵吏发工资是猴年马月的事儿,所以他不急。   “地址。”赵吏看夏冬青不说话又蹦出一个词。   夏冬青报了个地址,赵吏狠狠踩着油门,风吹起岳绮罗的长发,他们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夏冬青坐在后面,看着越退越远的风景叹了口气,“那个女人说,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可她不知道她女儿到底瞧见了什么。”   别人都看不见那个粉红衣服的女孩儿。   岳绮罗听完夏冬青的话,说道,“从那个魂魄来看,她应该已经跟在那对母女身边很久了。”   “是。”赵吏点点头,“而且,她快要成为游魂了。”   游魂,一种很低级的鬼,无知无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不记得自己要去往何处,无法投胎与转世,永远飘荡在这世间。   夏冬青不免叹了口气,“那她真惨。”   “是,很惨。”赵吏转着方向盘拐进了一条小路,“可很多事情,都是自己选择的。”   “可她为什么要跟着芊芊呢?”一个鬼这么多年跟着一个人,总要有一个理由。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夏冬青带着赵吏岳绮罗往楼上走。赵吏这时候回答了夏冬青的问题,“因为她真的是小女孩儿的姐姐啊。”   这是个老式小区,楼道里有些昏暗,走到五楼,夏冬青停下了步子,然后按了按门铃。   门接着被打开,是昨天那个女人。   女人看了看门外的三人,有些犹豫,“你们真的能……”   女人的话没有说完,赵吏截了一句,“我们可以帮你,但信不信在你。”   “我没有别的意思,进来吧。”女人下定了决心,打开门迎进了三人。   这是户小小的两居室,女人不好意思笑了笑,“地方有点小,家里也只有我和芊芊两个人住。”   夏冬青没忍住问了一句,“您丈夫呢?”话脱口而出,夏冬青有些后悔。   岳绮罗看着他,只觉得这个人真是愚蠢得可以。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女人眸色暗了暗,“我爱人很早前就去世了。”   夏冬青摸了摸鼻子,更加后悔自己的话。“对不起。”   女人笑了笑,才说,“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女人给三人端了茶才继续说,“我和芊芊算是相依为命,我很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赵吏的手绕着茶杯,看向女人,别有深意点了点头,“不干净的东西?看你怎么定义吧,”   “带我们去看看你女儿。”这话是岳绮罗说的。   女人看着这个年纪不大却有些老沉的女孩儿,站起了身子,“芊芊在卧室。”   打开卧室的门,芊芊正坐在书桌前忙活着什么,看到有人进来,连忙把作业本铺到桌子上拿起了笔。   “芊芊。”女人唤了小女孩儿一声。   芊芊看了看母亲,手下紧紧捂着作业本。   女人刚想说什么,冬青先开口了,“我们能不能单独和芊芊聊聊?”   芊芊认出了夏冬青,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哥哥。”   女人看着这幕点了点头,退出了卧室,“我去客厅。”   女人走了后芊芊显然是放松了不少,作业本下的东西也露了出来,几张花花绿绿的小纸片。   “这是什么啊?”赵吏蹲下身子问。   芊芊把纸片拿出来,很宝贝地说,“给小姐姐的衣服。”   岳绮罗看着芊芊身后的那个魂魄,她此刻正坐在芊芊旁的凳子上,抚摸着那些纸叠的衣服。   “小姐姐陪了你很久了啊?”赵吏拿起衣服看了看。   芊芊点了点头,可很低落地说,“可是除了我,没人看得到小姐姐,妈妈说我胡说。”   “芊芊没有胡说,我们相信你。”   夏冬青的话让芊芊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夏冬青重重点了点头,“真的。”   赵吏让夏冬青陪着芊芊玩儿,然后跟岳绮罗回了客厅,有些事情还是要让芊芊妈妈知道。   “你说那是我的女儿?”芊芊妈妈有些不明白,芊芊口口声声说的小姐姐是自己的女儿?可她明明就一个女儿啊。   “是。”赵吏没有犹豫的回答。   芊芊妈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那个孩子甚至都没有生下来。   “想起来啦?”赵吏看着芊芊妈妈的神色说。   “怀芊芊的时候查出来是双胞胎,可因为我身体的原因,另一个孩子没有保住,只生下了芊芊。”   “是,她没有降生就没了生命,可她还是留在了你们身边,她想陪着你们。”   赵吏的话其实听起来很鬼扯。   女人看着赵吏,忽然掩面哭了起来,芊芊的话,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她只是以为小孩子胡说八道,再往深里想,也不过是觉得有不干净的东西。   可那是她曾隔着身体,抚摸,注视过的女儿啊,又怎么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你有办法让我见见她么?”女人怀着希望看着赵吏,她想见见这个从未谋面,却在身边陪了她多年的女儿。   赵吏摇了摇头,“我只能告诉你这些,至于见她,我没有办法。而且,这么多年,她的灵越来越弱,已经快要成为游魂了。”   “游魂?”   “你也可以理解为灰飞烟灭,不过我可以送她去投胎转世。”   ……   最后赵吏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撕下一张纸去了卧室。   卧室里,粉衣小姑娘在芊芊的指导下握住铅笔在纸上勾画。赵吏拿着纸出去的时候,她就跟在他身后。   女人接过赵吏递来的纸,上面只有两个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姗姗”。   姗姗与芊芊,那是她当时给孩子取的名字,这么多年,她都快要忘了的记忆被勾起。   粉衣小姑娘的手慢慢抚上女人的脸颊,女人无意识的歪了歪头像是配合着。   芊芊趴在窗户上看着客厅,手里拿着画纸画下了这一幕,瞧,真的有一个陪了她们这么多年的小姐姐不是么?      ☆、阿茶(一)   岳绮罗今天刚一进别墅就嗅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那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她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却分辨不出这种力量的具体位置,这让她心里不可避免多了丝慌乱,难道又是什么强大的邪祟?   脚步声传来,赵吏端着一杯水从楼下下来,皱着眉头,显然,他也觉出了不对劲儿。   赵吏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发出“啪”一声,“不会是夏冬青又招了什么鬼东西来吧?”   “夏冬青,你大爷的,给我下来。”赵吏冲着楼上鬼吼鬼叫。   岳绮罗忍不住捂了捂耳朵,照理来说,夏冬青那人基本在听到赵吏的“狮吼功”之后都会乖乖下来。   今天有点儿反常,赵吏等了几分钟都没见人,倒是王小亚穿着睡衣趴在栏杆上回吼了一句,“大早上起来瞎咋呼什么?吵死人了。”   赵吏上了楼,绕过一脸迷茫的王小亚,直奔夏冬青房间而去。   赵吏不过敲了几下门,门便被打开,夏冬青穿着睡衣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抱着书。   赵吏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儿夏冬青,没觉出他哪里不对,又探头去他屋里看了一圈儿,也挺正常。   夏冬青冲赵吏翻了个白眼,“你有事?”不知是不是错觉,赵吏看来,那白眼竟然翻出了几分妩媚的感觉。   赵吏只摇了摇头,还没等说话,夏冬青直接“嘭”一声关上了门。   看着面前还隐隐发出声响的门,赵吏很不爽,这小子最近是长本事了!   夏冬青回了屋里,扔了书坐在镜子前,抬手摸上这张脸,半晌又摇了摇头,这干瘦干瘦又糙不拉几的,手感太不好。   ……   夏冬青从床上醒来,随手摸上闹钟一看,心里一激灵,已经快要十点了,他的单词,他的题……   夏冬青七手八脚想要起床,可是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只有一个感觉,累!   “你醒啦?”一道略有沙哑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夏冬青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这道声音,有点耳熟,是谁呢?   “这么快就忘了我了?小冬青?”女人又说一句,声音多了几丝轻快与调侃。   夏冬青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坐在窗边的背影,脑子突然就线路通畅了。   “茶茶?”夏冬青试探叫了一声。   女人转过头,带着微卷的马尾轻轻一甩带着神秘笑容,不是冥王阿茶又是谁?   赵吏的顶头上司,冥界之主阿茶?她来人间做什么?   想到刚刚身体的不适,夏冬青了然,有些不快,“你刚才是不是又上我身了?”   第一次见面,阿茶就是上了他的身,这频频被上身的感觉可不好。   阿茶的手指头一下一下在桌子上敲着,不发一言,没有回答夏冬青的话。   夏冬青突然觉得空气有些憋闷,虽说与茶茶第一次见面,她给他的印象就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儿,可诚如赵吏所说,茶茶是谁啊?那是地狱之主冥王。赵吏都得称呼她一声“我主阿茶”,他夏冬青居然还在质问她,这不是嫌命太长又是什么。   阿茶在桌子上敲了又敲,久得夏冬青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你们几个的小日子活得够滋润的啊?”   夏冬青咽了口唾沫,“我们属于在王小亚家借住。”   “哦?”阿茶拖着长音,语气意味不明。   这赵吏也忒丢人了,在人间居然连套房子也没混上,还得借住在天人家里,这样的员工,让她没面子啊没面子。   瞧瞧人家天人混的,再看看他,阿茶叹了口气,“我今儿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来考察考察赵吏的工作。”   夏冬青舒了口气,感情这位是来微服私访的。   “我去给你叫赵吏来。”夏冬青说完想走。   阿茶却开口叫住了他,“不忙,这让他知道我来了就不好玩儿了。”   夏冬青曾听赵吏说过,阿茶这人,哦不,这王,平素没什么好心眼子,肚子里的坏水黄河长江都比不上,能比得上那得是银河,小拇指头勾一勾,那就是折腾人的前奏。   阿茶这话让夏冬青眼皮跳了跳,心想这赵吏可别在阿茶面前作出什么幺蛾子来。虽然赵吏这人平时欠抽又欠揍,可毕竟他们几个人在一起混这么久了,他也不想让赵吏落他顶头上司手里。   阿茶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问,“赵吏那小子还学人金屋藏娇,养了个小情人?”   赵吏的小情人?阿茶大概说的是岳绮罗,夏冬青心里一阵恶寒,下意识“嗯”了一声,接着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果然自己太笨嘴拙舌。   阿茶双腿交叠坐在窗前的躺椅上,一袭及地长裙,女王派头十足,“这个不重要,一个小丫头片子。”   夏冬青听阿茶这样形容岳绮罗不禁有些咋舌,她那是小丫头片子么?那可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妖怪。不过再想,阿茶可是从天地初开就存在的,似乎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天地初开和百十年比,可不就是嫩的过分的小丫头?   夏冬青觉得阿茶不仅是来考察赵吏工作的,那阿茶是来做什么的呢?   看着夏冬青疑惑的眼神,阿茶又笑了,“小冬青,那个小丫头片子是什么来路?”   夏冬青茫然摇了摇头,这他真说不出来。   阿茶眯了眯眼睛,这赵吏是不是背着她在搞什么勾当?   “扣扣扣”敲门声响起,夏冬青为难地看了看阿茶,结果人十分女王范儿的一挥手,直接消失在他眼前,可他知道,阿茶绝对还在屋子里。   夏冬青去开了门,王小亚正站在门外。   “冬青,今天周末,咱们去看电影吧,有个鬼片可好看了。”   夏冬青默然,他这成天过的就跟恐怖片儿似的,可看到小亚的笑脸,不想打击她,还是欣然答应,“好啊,我去换件衣服,”   王小亚这时忽然神色奇怪的探头往冬青屋子里看了看,明知道小亚看不到,可冬青还是下意识挡了挡门。   王小亚脸色一变,“冬青,我忘了今天我学校还有个报告会,明儿再去看电影吧。”说完匆匆下楼,搞的夏冬青莫名其妙的,不过也好,他可不想在茶茶面前换衣服,太尴尬。   王小亚走了后,夏冬青关上门,又小声问了句,“茶茶,你还在么?”   安静,没人应答他。   王小亚从楼上下来时别有深意看了眼赵吏。赵吏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岳绮罗大概是回了房间,她时常一整天在房间里不出来,也不知在忙什么。   王小亚叹了口气出了门,走到街边,双手环胸靠在墙上,对着空气冷冷清清来了句,“我知道你来了,出来吧。”   赵吏与岳绮罗还有冥王同属阴体,她想要刻意隐藏的话,那俩人发现她很难,可王小亚终归不一样。   身后一阵凉风闪过,阿茶出现在王小亚身后,把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你来做什么?”阿茶的手冰冰凉凉,王小亚抖了抖肩膀。   阿茶似乎轻笑了一声,把手放下,“这不是时间快要到了,我怕出乱子呀。”   “找个地方坐坐吧。”阿茶说完直接踩着细高跟往前走。   王小亚从身后跟着,她忽然觉得这样自己有点像小跟班儿,于是快走几步跟上了阿茶,与她并排。   咖啡厅里,   王小亚看着阿茶拿着小银勺把一杯咖啡搅了又搅,直到冰凉,才端到嘴边轻啜了一小口。   阿茶把咖啡放下,抿了抿嘴,开口了,“还是习惯喝凉的,阿玄,咱们这是得多少年不见了啊。”   王小亚听了这个称呼忍不住挑了挑眉,谁也不比谁年纪大多少,这老气横秋的语气是几个意思?   “怎么也得几百年了吧。”王小亚懒得回忆那些蛋疼的过去,敷衍回答道。   阿茶习惯性地敲着桌子,“是啊,我记得那时候你还是跟在琥珀身边的,这一转眼又高了几个等级,西王母那个老婆子可不好伺候。”   王小亚脸上的笑有些绷不住,端着杯子的手抖了抖,这阿茶大概是在地底下呆久了,不怎么会聊天儿,成吧,她好心原谅她。   “赵吏不知道你来了吧?”王小亚这话问的多余。   阿茶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说罢阿茶似乎是很苦恼,“眼瞧着时间又快到了,赵吏估计又得成天追着我要他的灵魂了。”   王小亚嘲讽一笑,“那可够冥王大人苦恼的了,你要去哪找一个早已经不存在的灵魂来给赵吏呢?”   赵吏这人虽说比起冥王还差得远,可也足够搅乱冥府这池水。   “呵。”阿茶不紧不慢笑着说,“这可怪不得我,当初是他自己应下的这档子事,我可没逼他。”   王小亚这时候突然无比同情赵吏,这地底下的人果然都是不讲理的。      ☆、阿茶(二)   王小亚突然无比懊恼的叹了口气,“红月之期快要到了。”又是一次轮回,这一次之后,大概她和夏冬青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阿茶嗤笑,“怎么,你该不会真是看上人家了吧?这神仙可没法谈恋爱。”   阿茶抿着嘴看笑话,王小亚淡淡瞥了她一眼,只说,“我是奉天命行事,这是我的工作。”   阿茶用一脸“别骗我,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看着王小亚,不屑道,“那帮老古董。”   王小亚被这目光看得不自在,又说,“你还是想想到时候怎么和赵吏解释吧。”   做了这费力不讨好儿的活儿一千年,结果最后发现自己的灵魂是由自个儿亲手交出去的,多可笑,赵吏没了那段记忆,冥王的解释他会听么?   夏冬青的最后一次轮回,最重要的一次,连冥王都不放心来了人间,那她是不是也要找个时间回趟昆仑?   阿茶点了点头,语气有着千年的沧桑,和她这张脸十分不搭,不阴不阳来了句,“是啊,最后一次了,完了就结束了。”   这场所谓的劫历经千年终于要结束了?似乎很没意思得很,没有当初预想的轰轰烈烈凄凄惨惨,是不是该归功于这天界和冥府的完美配合呢?   听到这话,王小亚忽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那是不是以后她和夏冬青再也见不到了?也好,从此以后,夏冬青大概就能像正常人一般生活了。   结婚生子,然后过平平淡淡的人生,不是冬青所希望的么?不知道没有她和赵吏掺和的人生,夏冬青会活成什么样儿,可不论什么样儿,总比现在好。   ……   王小亚回到别墅的时候,夏冬青正端着一碗泡面从厨房里出来。   “回来啦?”夏冬青把泡面放到桌子上,然后又说,“正好,吃饭吧,老坛酸菜的。”   王小亚看着他哭笑不得,“我不吃防腐剂。”接着又说,“可你做的,我就勉强吃了吧。”   夏冬青看着王小亚吃泡面的样儿,忽然鼓起勇气,“我问你个问题。”   王小亚尝了几口泡面汤儿,“问。”   夏冬青凑到王小亚面前,“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王小亚放下碗抹了抹嘴,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有病?”   夏冬青不理她继续说,“你要是喜欢我就说出来,这样藏着掖着的,多难受啊。如果你现在跟我表白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这是夏冬青想了一下午才鼓起勇气说的,虽然他有些笨嘴拙舌,可他不想错过小亚。   王小亚深吸一口气,“要表白也是你先表白,凭什么是我啊?”   夏冬青忽然一把跪在王小亚面前的地毯上,十分狗腿,“那我现在就表白啦。”   “你疯啦?”王小亚作势要敲他的头。   这一幕正巧被回来的赵吏看见,“啧啧啧,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儿?”   王小亚白了眼赵吏,“再胡说八道割了你的舌头。”   阿茶隐着身站在房间的一角,看着这几个人说笑,不住摇头,这神仙也春心荡漾了啊,她忽然很想见识见识赵吏的那个小情人。   只不过百年道行的丫头本事似乎还不小,勾魂引魄,倒是可以收成自己人。   茶茶正盘算着怎么给冥府扩大规模,这刚盘算过的人就出现了。岳绮罗从二楼下来,站在一边看着三人,似乎在想什么,黑亮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阿茶隐着身绕着岳绮罗走了两圈,心想着赵吏也是个眼光高的,小姑娘生得确实不错。   这时赵吏忽然凑到王小亚面前嗅了嗅,狐疑地问,“你刚才干嘛去了?”王小亚的身上有那股强大力量的味道。   阿茶在心里暗骂这赵吏是个老狐狸,可冥王要不怎么说是冥王呢,轻轻一挥手直接现身在众人面前,“我看这姑娘长得好看,和她聊了会儿。”   冥王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几人各有理解。   夏冬青以为冥王跟对自己自己似的,上了王小亚的身,可赵吏知道,冥王大概是为了红月之事来找王小亚的,不,来找玄女的,毕竟眼瞧着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我主阿茶。”赵吏单膝跪地,“您怎么来了。”   阿茶挑起赵吏的下巴,“来看看的你的工作做得怎么样。”   王小亚看到这一幕轻咳了一声,拉着夏冬青出了门,“冬青,咱们出去走走吧。”   夏冬青看着王小亚对自己眨着眼睛,了然地点了点头,他俩在这呆着确实不太合适,阿茶大概是有什么机密要和赵吏说吧。   这万一要是听了地府的机密会不会被灭口?夏冬青又忍不住脑补了许多。   走到屋外,夏冬青十分自然地牵起了王小亚的手,“你刚才居然不害怕。”那可是冥王啊,生个气冥府抖三抖的角色啊。   王小亚心里冷笑,冥王那人千百年前就见识过,有什么可怕的,虽是心里这样想,可嘴上还是对夏冬青说,“这冥王可是赵吏上司,不还是你朋友么?说不定以后死了她还能照顾照顾我呢,是吧?”   夏冬青的大脑其实有时候是单纯简单过了分的,赵吏和王小亚说什么他基本都是信的。   不过,王小亚看了又一眼夏冬青,他此时也眨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倒影,她的头发终于留长了,王小亚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虚伪。   或许,夏冬青没有那么单纯,很多事情他早已猜出了什么,只是不想去点破吧。   屋里,阿茶打量着岳绮罗,越看越觉得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赵吏不知道阿茶一直看着岳绮罗是什么意思,不过千年来的经验告诉他,冥王这人不会有什么好心思,于是赵吏不动声色挡在了岳绮罗身前。   阿茶收回了目光,转头看着赵吏,“我又不会吃了她,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岳绮罗看着这个凭空出现在屋子里的女人,她是赵吏的老板?岳绮罗没去过地狱,也没想过以后去那地方,不过这掌管生死的冥王居然是个女的?   “小妹妹,你别这么盯着我看。”阿茶似乎想要伸手去触碰一下岳绮罗,后者却闪身躲了开来。   阿茶冷下了面孔,声音也沉了几分,“赵吏,她不是人吧?你这是徇私呢还是办事不利啊。”   赵吏笑着上前,“她不属于鬼也不属于人,我管不了……”赵吏话说到一半,没有任何预兆地掏出抢来直指阿茶,扣动了扳机。   阿茶腰身一转,如蛇一般伶俐躲开,同时单手执鞭挥向赵吏,银白色灵力凝成的鞭子在半空甩出一个鞭花,然后紧紧缠在赵吏脚腕上。   阿茶穿着细高跟皮靴的脚虚踩到赵吏胸口,声音冷厉,“你想杀我?”   岳绮罗觉得情况不太对,这女的下的手是想要杀了赵吏?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岳绮罗双手掐诀,预备念动咒语,阿茶却更快一步站到了她面前,“小妹妹,你的道行想要对付我还差得远呢。”   不需要阿茶说明,岳绮罗也知道,凭她岳绮罗觉得自己多么伟大,可面前这个女人她确实是对付不了,可她又不能什么都不做看她杀了赵吏。   岳绮罗说出口的诺言不能再失信第二次,她说过要保护他的。   “别伤她!”赵吏捂着胸口在阿茶身后喊道。   天地初开时就存在的冥王,她的力量赵吏摸不透,更试探不出,不过她要是想,岳绮罗对上她,只有一个“死”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死在这老王八蛋手里多亏啊。   阿茶从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了这幅画面更是觉得今天真是来对了,这赵吏上演苦命鸳鸯的戏码她可还从没见过。   阿茶收了鞭子,又变脸成了之前忽悠夏冬青时那天真可爱的少女形象。   “赵吏你知道,我这人是特别为手下员工着想的。”   赵吏捂着胸口翻白眼,听阿茶继续往自己脸上贴金。   “咱们冥界以前一向是搭伴儿干活的,像是这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的,可你也知道,最近这不是下面闹经济危机么,这才让你们拆伙单干。”   赵吏冷眼看着阿茶,她就是个坏胚子,赵吏早有认知。   可难得,这次阿茶说出来的话十分超乎赵吏意外,她说,“这样吧,让这个小姑娘以后给你搭个伙儿吧。”   阿茶脑子转了又转,最后真是觉得自己想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一举两得,自己多了个优秀员工不说,这赵吏的事儿也能解决了。   估么着红月这事儿过了之后,赵吏又得追着她要灵魂了,这次是最后一次轮回,没理由再拖了,可赵吏的灵魂怕那时候早就已经和夏冬青的眼睛融为一体了,她要去哪找一个已经不存在的灵魂来给他?   岳绮罗在干什么,阿茶又怎么会不知道,慕容那小子的绝活儿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也会,并且炼出来的鬼丹更胜一筹。   总归最后她得给赵吏一个交代,灵魂这玩意儿谁给不是给呢?   阿茶带着笑容看着岳绮罗,“怎么样?我知道你是需要依靠魂魄的精气生存的,而冥府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个,而且那么多打入铁围山的恶鬼总也得有个去处。”   岳绮罗认真思考着,她从来都是吸取人的魂魄的,难道以后她要跟赵吏一样,千百年来重复这渡人魂魄这样无聊的工作?这样带着丝救赎味道的工作?岳绮罗十分不屑,可现在纸人能带回来的魂魄越来越少了,她的身子骨一向不怎么好,所以她得补养,况且她现在过的日子似乎和那样的生活没什么差别……   了不起哪天腻味了直接换个皮囊,这样想着岳绮罗点了头。      ☆、瓶境(一)   阿茶不能在人间停留太久,当她要离开的时候,王小亚主动去找了她。   阿茶笑得一脸高深莫测,抱着双手等王小亚开口。   王小亚回头看了看亮着灯的别墅,心里猛地就抽了一下,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虽然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红月之期帮我拖一拖,我想让冬青在那个时间到来之前过一段幸福的正常人生活。”   夏冬青眼睛带来的痛苦说白了都是他们这些人导致的,那她应该做点儿什么,就当是为她和冬青之间画一个不太完美的句点。   阿茶只轻笑着点了点头,“好,我让赵吏配合你。”   拐角暗处,岳绮罗看着身边的赵吏,“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了?”   赵吏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快到十五的月亮圆如玉盘,不知它变成血红又是何种模样?可能会像是一滴鲜血悬挂于九天,也可能会像是一只通红的眼睛高挂于天,窥视着这个世界。   ……   阿茶走了之后,王小亚也失踪了好几天,她说是去韩国旅游了,走得匆忙,倒是赵吏和岳绮罗依旧每天在便利店,日子似乎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依然会有鬼不时闯进店里来,夏冬青依旧圣母。   只是,岳绮罗不时总用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夏冬青,看得他不舒服心里又发慌,可每当他要问些什么的时候,赵吏就会匆匆拉着岳绮罗离开,美名其曰,带她去熟悉业务。   渐渐的,夏冬青也不再去问什么,看到的越多,知道的越多,越痛苦,这样也很好不是么?他也算是有朋友了吧。   王小亚在消失了一个星期之后终于回来了,顺手还给冬青带了礼物,一个漂亮的玻璃瓶,透亮的蓝色看着十分舒服。   夏冬青拿着瓶子,显然是十分感动,“我还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呢。”   王小亚不自然笑笑,“你们孤儿院里居然都不给人过生日啊?这是要给差评的啊。”   冬青无奈笑笑,“饭都快吃不饱了,哪还有闲钱给我们过生日啊。”   王小亚默然。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夏冬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又问。   王小亚十分大大咧咧的把手搭在夏冬青肩膀上,“这种小事情,想知道就能知道。”   “谢谢。”夏冬青摩挲着瓶子真心地说,这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礼物,第一个他喜欢的女生送的礼物。   看到冬青平淡的反应,王小亚明显有些不快,“怎么?我送的礼物你不喜欢啊?”   “没有啊,我很喜欢。”夏冬青扬起大大的笑脸。   店外,赵吏透过玻璃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心里五味杂陈,按说他是该高兴的,夏冬青这事儿过了之后,他应该就能拿到自己的灵魂了,可心里总有些不安。   晚上,   夏冬青把瓶子摆在床头柜上,定好明天的闹钟,盖上被子,缓缓闭上了眼睛,明天大概又是忙碌的一天吧,便利店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岳绮罗坐在没开灯的屋子,窗台上那株冬天折的红梅竟还在绽放,开的十分妖艳,花瓶里还在闪着微弱的红色光芒,映着花瓶边放的小刀刀刃都有些泛着红光。   走过去一把拿出梅花丢在地上,岳绮罗把花瓶倒了个个儿,从里面倒出一粒丹药。   十条厉鬼可炼一鬼丹,食之可生魂。   灵魂摆渡人没有灵魂,为了一些愿望,他们交换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灵魂。可赵吏却不只是交换这么简单,他的灵魂,拿不回来了。   冥王在围着岳绮罗转那两圈的时候,独独冲她现了身形。   她那时的话还在耳边,这话除了岳绮罗没人听到,“赵吏的灵魂早已没了,你若是想帮他,就答应我的条件,你想要多少厉鬼来炼鬼丹,我给你。”   别墅院子里,赵吏坐在秋千上晃悠着,一如那晚的岳绮罗。   岳绮罗走近秋千,伸手停住了它的乱晃。看着赵吏,岳绮罗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这一千年值得么?没了灵魂就没了记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揽下夏冬青这事儿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人生生世世的轮回都被规划好了是很痛苦,可那个已经参与进去却被限定为生生世世轮回旁观者的人其实同样痛苦。   “给。”岳绮罗把手上的丹药给了赵吏。   赵吏认识这玩意儿,当初他和慕容合作的天衣无缝,他卖他寿命,他给自己炼丹。只是事情最后还是暴露了,计划不得不终止。原来岳绮罗也是会炼这个的么?   算了算时间,赵吏很想说他大概是不用再吃这个了,可看着岳绮罗伸着的手,赵吏还是接过鬼丹吞进了嘴里,小姑娘的心意,他总不能辜负了是吧?   鬼丹进肚后,力量游经四肢百骸,像是要冲破身体而出,赵吏用灵力再三压制,终于让它和自己融为一体。   灵魂需要一点一滴融合,记忆当然也是要一点一滴恢复。   赵吏虚了眼睛看着身边的岳绮罗,一身红衣摇曳,模糊的记忆中,似乎也有这么个衣衫摇曳的女人出现过,红裙及地,云鬓高挽,面目清冷,可那人是谁?   ……   清晨,伴随着阳光照到眼睛上,床上的男人坐起了身子,今天该是忙碌的一天,他公司有个会要开,还有合同要签。   望向镜子里的自己,男人皱了皱眉,奇怪的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可为什么都这么陌生?   男人愣神间,卧室的门被打开,年轻漂亮的女人走到他身边,“老公,你发什么愣啊?早餐都准备好了,快出来吃吧。”   老公?早餐?还有女人大着的肚子?   男人仿佛没有意识一般被女人牵着手去了餐厅。女人在他对面坐下,温柔笑着,“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男人却没有动筷子,只愣愣地问,“你是谁?”   “老公,你睡糊涂啦?你是我老公,我是你的老婆茵茵啊。”女子没有恼,依旧是温柔笑着说。   “茵茵?”男人似乎在回想这个名字,“那我又是谁?”。   “你是我老公赵吏。”   “赵吏…是谁?”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可他却没有想起一丝一毫。   “别闹了,赶紧吃吧,一会儿上班该晚了。”茵茵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催促道。   赵吏出了餐厅环顾着这处房子,客厅里还摆着自己和妻子的婚纱照,照片里,茵茵甜蜜靠着他,他也笑得很开心。   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半点记忆?   最后赵吏还是拿着车钥匙坐进驾驶座,自言自语道,“我叫赵吏,赵吏。”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   像是为了配合他一样,车上放着公司的地址,等他到了公司走进电梯的时候,里面的人几乎全用恭敬的眼神看他,不时还可以听到“赵总”的称呼。   赵总,赵吏,茵茵,公司。   是,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他叫赵吏,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受过良好的教育,茵茵是他老婆,他们有着让人羡慕的爱情,而且茵茵已经怀孕六个月了,他的生活很好啊,太完美了。   这一段话像是刻在脑海里一样,他明明对这样的生活不熟悉,不了解,可偏偏记忆深刻。   午后,赵吏正在看着一份合同,手机却接到了妻子茵茵的电话,“老公,你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我让梅姨炖了你最爱喝的汤。”   这样的生活多么的美好。   “回,回,我马上回。”赵吏放下合同看了看时间,起身拿起外套出了公司。   开车经过一条长街时,一家便利店门外戴着绿色围裙的店员正在提货,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雨过天青色旗袍的女子,气质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赵吏放慢了速度,然后跟站在门口的便利店店员对看了一眼。   本是匆匆一瞥,可那眼神却让赵吏说不出的心慌。   晚饭过后,茵茵坐在他身旁看电视,饭厅的梅姨在收拾碗碟,而他却在思索着今天的种种,排骨汤是他爱喝的么?身边的女人是他的妻子?甚至这个人生到底属不属于他?   想了半天,赵吏苦恼摇了摇头,他像是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似的。   突然想到什么,赵吏发现自己开车回来的路上,看到的所有人脸上都是带着笑的,茵茵也是如此,脸上总是带着微笑,无论他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赵吏忍不住问,“为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挂着笑容的?他们很开心么?”   为什么在他潜意识里,他从没这么开心地笑过呢?   茵茵似乎顿了顿,接着绽出一抹笑容,“这个世界这么美好,我们为什么不笑呢?”      ☆、瓶境(二)   对啊,生活这么美好,他该笑的。   赵吏笑着看向妻子茵茵,然后把耳朵贴到了茵茵的肚子上认真倾听着。   最后赵吏抬起头来,有些兴奋地对茵茵说,“我听到我们孩子的声音了。”   茵茵温柔地看着旁边的丈夫,抬起手慢慢抚摸着肚子,可是她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什么。   这个世界,这间房子,温馨而美好,赵吏过着人人都向往的生活,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夫妻好合……   日子一天天过去,茵茵的肚子越来越大,他要当爸爸了。   这几天,赵吏有意识无意识开车经过那家便利店,444号便利店,暗绿的招牌,常常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一个身穿绿色围裙的男人,一个雨过天青色旗袍的女人。   这两个人总是能准确地在他开车经过时朝他撇过一眼,目光中含的东西说不清,可怜?悲悯?亦或是愧疚?   赵吏不明白,明明有时候不顺路,可他宁愿多绕一圈路也要从那家便利店门前经过,就像是多年的习惯…   ……   岳绮罗看着夏冬青开着车又一次经过便利店,依旧是往店里看了一眼才离开,就像是只有看到他们两个才会心安似的,虽然现在他应该已经完全没了关于二人的记忆。   “这个主意烂透了。”岳绮罗声音里有着嘲讽,这样硬塞给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生真的就是补偿他,对他好了?岳绮罗并不赞同。   摘下围裙,依旧是一身黑衣的男人握着手里的一瓶啤酒,却没有喝的意思。   刚才,夏冬青又从便利店门口经过,动作蠢的他都想打死那人,心中有事不明白难道嘴巴也被缝住了,不会问?   “是啊,真是烂透了。”赵吏还是灌了一口啤酒,“夏冬青这名字听着跟大姑娘似的,烂透了。”   赵吏明显把话题往小事儿上扯,一口一口灌着瓶子里的液体,最后一把放下了啤酒瓶子。   赵吏很想指天痛骂一番,用岳绮罗的话来说,天人都是愚蠢的。   这么一个小小瓶子,一个虚伪的世界,谁能被迷惑住那谁就是不长脑子,可夏冬青真就是这么个不长脑子的人。   真不明白这王小亚脑子里进了什么水,当玄女很有意思?既然喜欢夏冬青那就和他在一起呗,这端着掖着的,硬生生得整出一段虐恋情深的戏码来,还得扯上他和岳绮罗。   赵吏把围裙又带到了身上,在王小亚的设定的世界里,他现在成了那个凄凄惨惨戚戚的孤儿夏冬青。   移来此种非人间,曾识万年觞底月。   非人间?呵,赵吏翻着手里的关东煮,滚烫的汤底发出的味道让赵吏有些犯呕,这个名字也挺应景。   ……   赵吏开车回了家,家里依然是温馨的氛围。这种感觉让他沉醉却又疑心。   饭后,赵吏站在阳台看着外面的风景,晚上的夜晚依旧热闹,路上的行人三两一群,嘻嘻哈哈说笑着什么,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世界这么美好呢?人们这么开心呢?   妻子茵茵捧着一本字典,挺着肚子走到赵吏身后,慢慢坐到了阳台的摇椅上。   茵茵翻开字典,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赵吏说话。   “你说,咱们以后要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呢?”   茵茵翻词典的声音掩在风声里,赵吏抬头看了看天,今天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红色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   等等,红色?赵吏又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确实是红色的,像是一双充血的眼睛在天幕上观察着这个世界。   红色的月亮代表什么呢?似乎有人和他提过这件事情,可赵吏懒得去想是谁。   “叫冬青吧。”赵吏随口说了一个名字,什么意义他也不知道,就是突然脑海中划过了这两个字,觉得顺耳。   茵茵翻词典的手停了下来,笑着问丈夫,“冬青?有什么意义吗?”   赵吏摇了摇头,“不知道,随口说的。”   茵茵摇了摇头,“这个名字不好,冬青?冬青花?”   茵茵没有说下去,可赵吏知道她想说什么,怎么有人会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呢,冬青花,开在坟墓边上的花,太不吉利。   赵吏看着天上高挂的红月亮,烦躁的揪了揪衣领,有些憋闷。   “我出去走走。”说完这句话,赵吏头也不回转身要离开,很像是落荒而逃,虽然他不知道他在躲避什么。   茵茵把词典放到桌子上,上前几步替赵吏整了整衣服领子,“很晚了,早点回来,我给你放好洗澡水了。”   赵吏点了点头,心里的感激是真的,“好。”然后却不动声色移了移身子,他还是不习惯这样的被人照顾。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习惯。   开着车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毫无意外的,赵吏又停在了444号便利店门口。   停好车子,赵吏鬼使神差走进了便利店,虽然他并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店里面依旧是那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在翻动着关东煮,女的捏着一打白纸,用剪刀剪着什么。   “你好,欢迎光临。”男人冷着一张脸,虽是欢迎的话,可偏偏说的疏离无比。   男人身边的女人更是一言不发,阴森森的眼神看得赵吏心里发凉,他应该没有得罪过这么一号人物吧?   本着这样的想法,赵吏微笑着点了点头。   赵吏上前一步,带着疑惑的语气,“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为什么他脑子里时时刻刻想着这家便利店。   店员摇了摇头,“店里客人每天比较多,我忘了,可能见过吧。”   赵吏听着这模棱两可的话又接着说,“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么?”   岳绮罗有些不耐地看着这个身着风衣的男人,他就算成了所谓事业有成的人,可还是这个性子。   “说。”店员只回了一个单字,然后翻动着手底下的关东煮,只是手法明显不怎么熟悉,赵吏眼看着他戳破了几个丸子。   “我发现,所有我身边的人,他们每天脸上都带着笑容,都很开心,可你好像不太一样…你不开心么?”问到最后,赵吏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店员翻动关东煮的手停了下来,看着面前的男人,也勾起了一抹微笑,像是讽刺,“是这样的笑容么?”   只是还没等赵吏说什么,店员又收了笑容继续说,“可我觉得这世界上没什么让我觉得开心的事儿,我从小是个孤儿,没人喜欢我,没人想要和我玩儿。”   “你是个孤儿?”赵吏抓住了话里的重点,问。   店员点点头,接着面上露出了赵吏看不懂的神色,“而且,我的眼睛…能看到鬼。”   “你叫什么?”赵吏有些怔愣,下意识问。   “我叫夏,冬,青。”店员抬头看向赵吏,“难道你不熟悉么?”   冬青?你不熟悉么?我的眼睛能看到鬼?我给你的,你的眼睛我给你的!   赵吏突然觉得头痛欲裂,脑海里一遍遍回忆着这些话。   夏冬青,赵吏,为什么这一切这么混乱!谁是他,他又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赵吏眼睛里蒙着淡淡的血丝,似乎是没有睡好,沙哑着声音问   “夜班服务员,夏冬青。”店员摘了围裙,站到收银台后,整理着今天收到的钱币。   有什么东西错了,乱了,赵吏心里有这么个念头,可是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仓库里隐隐约约传出声音来,像是一群人在交流又想是两个小孩儿在聊天。   “那里面是什么?”赵吏指着仓库问。   夏冬青随意瞥了一眼,回答的也简单,“这是我们的仓库。”   仓库为什么会有小孩子的说话声?      ☆、瓶境(三)   “仓库里有人?我能进去看看么?”赵吏说着往仓库那边走。   “没人。”黑衣男人直接大步流星走过去,伸手想要给仓库门落锁,不过动作间却有几分犹豫。就是这短时间的犹豫让赵吏差一点点推开了门。   只是还差最后一点时,身后却有人叫了赵吏一声。   “老公,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赵吏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妻子,茵茵。   茵茵在赵吏看不见的时候瞪了岳绮罗和“夏冬青”二人一眼,似乎是有些埋怨。   带着绿围裙的“夏冬青”无所谓地耸耸肩。   茵茵走到赵吏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你看,你儿子都想你了,快回家吧。”   赵吏看着茵茵的大肚子,心里突然就柔软了下来,他在坚持怀疑什么呢?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这样想着,赵吏拥着茵茵出了便利店的门,回头匆匆一望,便利店里的仓库门紧紧关着,就好像…里面是另一个世界。   “他太容易被别人影响了。”岳绮罗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说。纵使他心里有怀疑,有不解,可别人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让他自己的信念土崩瓦解。   赵吏摇了摇头,“不,他只是太久没有感受到温暖,所以这一点点的温暖他不愿放开而已。”尽管这温暖是虚假的。   赵吏看着差点被锁上的仓库门,嘲讽一笑,直接把锁扔到了垃圾桶里。   王小亚的术法终究有限,那道门就是这个虚幻世界的缺口。王小亚让赵吏和岳绮罗在这家店的目的只有一个,守着这道门,不让夏冬青进去,让他沉浸在这个虚假而美好的世界里。   可赵吏却对王小亚的行为嗤之以鼻,天人从来都是这么一厢情愿,自以为地对别人好,可有苦有乐的人生才是真实的,而这个小瓶子里的世界,假的可怜。   ……   寂静的晚上,赵吏躺在床上,头上密密麻麻都是冷汗。赵吏睡得不安稳,噩梦一直缠绕着他。   梦里,自己走在长长的走廊上,他的面前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小姑娘走得很快,他要努力地走才能赶得上。   就在自己马上要追上她时,身前的小姑娘却猛然回过了头。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血红色,像是里面隐藏着魔鬼,他忍不住吓得一瑟缩,然后猛然坐了起来。   “还好,是梦。”赵吏摸了摸头上的冷汗,掀开了被子,准备去喝杯水。   走在客厅里,赵吏突然一阵一阵发着晕,头痛欲裂。   脑海里像是突然拥入了无数的信息。   “我叫夏冬青,今年二十四岁,准备考研,我的特点是穷,特长是发呆,爱好是睡觉。”   “但我有个秘密,我的眼睛…能看到鬼。”   “你的眼睛,我给你的,我给你的。”   “夜班服务员赵吏,难道你不熟悉么?”   孤儿院里,有一个人曾经对他说过,“等月亮变红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你。”   那个人是谁?他不知道,可他现在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不叫赵吏,这个人生的确不是他的,他要去寻找自己的人生。   夏冬青连睡衣都没换,直接抓起车钥匙出了门,茵茵在身后看着推门而出的“丈夫”,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   月亮已经要变红了,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坚持?好好过一段美好的人生难道不好么?   冬青开着车在路上疾驰,这次他有了目的地,孤儿院。   孤儿院里一定有什么东西,他要去理顺自己的思路,他到底是谁?   破败的孤儿院里已经没有人在居住,夏冬青推开斑驳的红漆大门,入眼的是一处挂满蜘蛛网的院落,风吹起挂在竹竿上的白色床单,那么熟悉的感觉。   夏冬青走在梦中的走廊上,两边都是已经锁死的木门,只有一扇门被风吹的“吱吱呀呀”,夏冬青凭着感觉推开了门。   屋里满是灰尘,呛的夏冬青咳嗽了几声。屋里零零散散摆着几章已经生了锈的架子床。   凭着直觉,夏冬青坐到了一张床上,双手下意识往床底摸去,似乎总觉得那里面有东西。   果不其然,夏冬青从床底摸出了一张照片,照片已经泛黄褪色,依稀可以看出上面的人影。   一对中年男女,二人身前各站着一个小人儿,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   就是他梦里梦到的两个人。   小时候的事情就这么回忆了起来,他叫夏冬青,五岁之前他看不见,他还有个幸福的家庭,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只是,上天好像不太眷顾他与妹妹。   一母同胞出生的二人,一个眼睛看不到,一个眼睛能看到鬼,只不过,那时候能看到鬼的不是他,而是妹妹。   那时候,小小的他总能听到妹妹害怕的声音,“哥哥,我怕,它们老是吓唬我,说要挖了我的眼睛。”   这时,冬青便会拿着竹竿,慢慢走到妹妹身边,把她拥入怀里,告诉她,“不要害怕,都是假的,不要信,不要看。”   只不过这样的安慰并没有什么用,妹妹依旧能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流言四起,爸爸妈妈声音里的叹息,“我们这是做了什么孽,冬青的眼睛看不见,他妹妹又……”   爸爸的话戛然而止,最终他们决定搬家,离开这个地方,换个环境,或许会好一些。   一家四口坐在车子里,明明走得时候还是早上,天色正明,可现在,天空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黑布。   终于,大雨伴着狂风落下,路边的树木摇摇欲坠,妹妹躲在冬青的怀里,忍不住发抖看向窗外,就好像窗外有什么妖魔在窥视着车里的人。   “哥哥我怕,她们找到我了,我怕。”就一瞬间的功夫,妹妹的眼睛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   这句话是冬青在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爸爸妈妈一声掩在喉咙里的惨叫过后,世界归于安静。   冬青侧着耳朵去听,周围一片安静,静得他心慌,发生了什么?   冬青伸手去摸,没有人牵起他的手,他摸到了一片温热,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那时爸爸妈妈和妹妹的血么?他们…死了?   冬青坐在架子床上拿着照片回忆着从前,他以前只知道自己是个孤儿,爸爸妈妈和妹妹都死了,可他想不起来他们是怎么死的,现在他终于想了起来。   这时,门外穿来竹竿敲在地面上的声音,一个小男孩从门外经过,夏冬青紧紧跟了上去。   夏冬青站在一边,默然看着不远处的三人,像是在看一场老旧电影。   妹妹缩在黑衣男人怀里,小男孩儿抱着竹竿坐在两人面前。   “就剩你一个人了?”黑衣男人问。   “爸爸妈妈和妹妹都死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小男孩的眼睛里半点光彩也没有,可夏冬青却看出了里面的黯然。   “想不想见见他们?”黑衣男人又问。   小男孩声音里有着落寞,“可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也没人会收养我。”   “如果我能让你看见,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么?”黑衣男人的话充满了诱惑。   “只要你能让我看见,我什么都答应你。”   男人却没急着说要求,只是说,“我把妹妹给你带来了。”   小男孩不解,“可是妹妹已经死了。”   “可妹妹的眼睛里还活着,现在有很多坏人在追她,我让她躲进你的身体好么?”   “藏进我的身体?”小男孩不解。   “对。”男子笑笑,“这样妹妹就不会离开你了,坏人也找不到她了,你还可以用妹妹的眼睛看这个世界。”   “真的吗?妹妹不会离开我了?”小男孩的声音里有着兴奋。   男子拍了拍小男孩的头,像是在安慰他,“起码可以在一起很长时间。”   男子说完把妹妹推到小男孩身后,妹妹幻化成一缕红烟,消散在小男孩眼前。   小男孩只觉得眼睛一阵火辣辣的疼,然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前的男人。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小男孩欢呼自己看到了这个世界。   面前的男子并没有多大的喜悦,只是说,“今天发生的一切,你都会忘记。”   小男孩没有听到这句话,依旧兴奋问道,“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么?”   男子似乎想了想,“反正你也不会记得,我叫赵吏。”   “赵吏?”小男孩重复了一遍。   赵吏望向天空,“记住,等月亮变成红色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你的。”   夏冬青看着这一幕发生,这一幕结束。   孤儿院,失明的小男孩,赵吏,红眼睛的妹妹,似乎有些事情正在串起来。   444号便利店,他要去那里寻找真相。      ☆、红月(一)   444号便利店里,赵吏站在窗边看着天上高挂的红月亮。   “月亮变红了,夏冬青要死了?”岳绮罗走到赵吏身后,声音无甚感情。   赵吏不是曾经说过,夏冬青的每一世轮回都是由他和王小亚负责的么,那现在是不是新的一次轮回就要来了。   赵吏摇了摇头,“时间已经到了,这是最后一次。”   岳绮罗看着赵吏无奈的笑,心情陡然就低沉了几分,她认识赵吏以来,他似乎从来不似今日一般,那种迷茫又纠结的神态。   “最后一次?”岳绮罗看了看天上的红月亮,这种天象她之前从没见过,“因为月亮变红了,这是讯号?”   赵吏收起那副蛋疼的表情,伸手拍了拍岳绮罗的发顶,“小姑娘脑筋很灵活啊。”   岳绮罗摇着脑袋躲开赵吏的手,理顺一头青丝,“那这次,夏冬青会怎样?”   赵吏的手指慢慢探向岳绮罗的眼睛,她下意识闭上了眼。赵吏的拇指隔着眼皮温柔划过岳绮罗的眼睛,轻轻问了一句,“要是人的眼睛没了,会怎样?”   岳绮罗睁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向赵吏,眸子里似乎藏着星光,“会看不见。”   就像是她被封印在地底的时候一样,那种漫无边际的黑暗会放大人的感觉,让人的感觉异常敏感。岳绮罗没有体会过眼睛瞎了的感觉,不过她想应该与那段日子没有差别。   赵吏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11:30分整,还有半个小时。   岳绮罗觉得赵吏在等什么人,果不其然,等他放下手机后,夏冬青急冲冲推开了便利店的门。岳绮罗很想用赵吏形容那个咋咋呼呼女生的话来形容他,后面难不成是有狗在追他?   “欢迎光…”赵吏刚把围裙拿到手里,来人却打断了他的话。   “迎你大爷,赵吏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夏冬青几乎要跳进柜台里去捉住赵吏的衣服领子。   岳绮罗催动纸人拉开了癫狂的夏冬青。   “我们很熟吗?”赵吏手里拿着围裙,没有打算往身上戴,语气已经恢复了吊儿郎当。   “你别装傻了,赵吏。”夏冬青恶狠狠叫出了赵吏的名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赵吏的话明显敷衍,似乎已经懒得骗夏冬青了。   夏冬青用一副了然的表情看着赵吏,“你别想再骗我,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根本不叫赵吏,我叫夏冬青,我是个孤儿。”   赵吏没说话,定定看着夏冬青,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里面到底是什么?”夏冬青指着店里的仓库。   赵吏把手机在手上来回抛着玩儿,动作间有几分潇洒,“不是早跟你说过了,仓库。”   夏冬青一把推开仓库的门,赵吏并没有去拦住他。自门中传出一道白光照在夏冬青眼睛上,接着他意识模糊,晕了过去。   下一秒,夏冬青睁开了眼睛,没了诡异的白光,也没了赵吏与岳绮罗,他的眼前是一个晃晃悠悠的灯泡,发着柔白的亮光。夏冬青反应了过来,他现在正躺在地上,冰凉的地板硌着他的后背,有些疼。   夏冬青挣扎着站起身子,正看到王小亚站在柜台前。   “小亚?”冬青试试探探叫了她一声。   王小亚没有理他,正专心致志摆弄着什么东西。   夏冬青看到王小亚正拿着那个蓝色的玻璃瓶子,那个他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王小亚正饶有趣味地看着瓶子里面,就像是里面有个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夏冬青不知道自己该是指着门还是瓶子,只是说,“我刚刚好像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王小亚不理他,只是手里拿着瓶子在把玩。   冬青的脚步像是顿住了一般,“你是王小亚么?”   王小亚笑了笑,点了点头,“是。”接着又摇了摇头,“也不全是。”   夏冬青有些疑惑,什么叫是也不全是,他接着又问,“那你是茵茵?”   王小亚冲他摇了摇手里的瓶子,“是,也不是。”   夏冬青看到王小亚的动作,突然有些明白了,“我在那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你都看到了是不是?”   王小亚终于露出了一抹夏冬青熟悉的笑容,有些大大咧咧,“没错。”   “那,这个瓶子就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对么?一个美好的世界?”   王小亚点点头,“可你并不愿意呆在那个世界里。”   夏冬青看着那个瓶子,想说些什么,瓶子里的世界很美好,可那是假的,可还没等他张口,赵吏手持灵抢出现在便利店。   夏冬青看着枪口直冲着自己,黑洞洞,冷冰冰。   赵吏想杀了自己?   “你干什么?”夏冬青冷冷的问,他现在都快死了,有些事情总该让他知道了吧。   赵吏没回答他,倒是王小亚说了话,“别怕,他一直都在。”   说完这话,赵吏扣动扳机,夏冬青觉得意识一阵模糊。彻底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夏冬青发现自己不再是从便利店里,而是在一个虚幻的世界。   面前二人背对着自己站立。   夏冬青死死盯着那两个人,没有大喊也没有大叫,总归是已经这样了,还能更坏么?冬青自嘲笑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二人回头看向夏冬青,王小亚一头长发柔顺铺在脑后,面目冷冽,赵吏依旧一袭黑衣,脸上带着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   夏冬青忽然很想开句玩笑,小亚,你的头发终于长长了。   “小亚,赵吏。”夏冬青很平静地打了招呼,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么平静。   王小亚没有任何动作,声音也没有起伏,语气漠然,“被打中的是躯壳。”   夏冬青低头看了看没有伤口的身体,“你是谁?”   “我是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夏冬青突然很想笑,赵吏告诉过他不是么?只不过那时他以为是玩笑。   “那你呢?”夏冬青转头看向赵吏。   “鬼差,黑白无常,灵魂摆渡人,随便你怎么叫。”赵吏的回答一如刚见面时一样。   夏冬青冷笑一声。   赵吏又开口说,“你都想起来了?那你也知道了,你的眼睛,不是我给你的,也不是你妹妹给你的,它生生世世跟着你。”   “我本来想让时间到来之前,让你过得幸福一些,谁知道你不愿意。”王小亚声音里似乎多了点情绪起伏,有些无奈。   赵吏笑得嘲讽,“当然不愿意,你们天人总是一厢情愿,自以为是,那个瓶子里的虚伪世界充满了bug,世人都是该笑着的?那这个世界该有多残酷。”   夏冬青听不明白他们的话,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赵吏抬头看了看虚幻的天空,上面只有一轮红月如血,“我不是说过么?等月亮变红的时候。”   “什么意思?”夏冬青还是不解。   “结束了,你的痛苦结束了,以后你的人生会普普通通,眼睛的痛苦不会再纠缠于你。”王小亚看着冬青说,又从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希望我们在那一个世界还会相遇。”   赵吏也开了口,“你现在可以忘了我,不过,我还会去找你的。”   夏冬青听着这话,看着越来越模糊的二人,拼命揉着眼睛,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他的眼睛变得这么模糊不清。   王小亚看着慢慢消失的夏冬青,苦涩笑笑。   赵吏转着手里的灵枪,吹了一口气,“痛苦吗?”   王小亚摇了摇头,声音坚定,“不痛苦,我是奉天命行事。”   “做玄女很有意思么?”赵吏冷眼看着王小亚。   王小亚很想说没意思,没意思透了,可话说出来却变成了,“做灵魂摆渡人有意思么?”   永生不灭的肉体,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可赵吏活了一千年,整整一千年,他的痛苦与悲伤就是感受不到痛苦与悲伤。其实,他想有段属于自己的人生,一段有血有肉,有喜有悲的人生,人的生命这么短暂,但只有人能拥有自己的未来。   最终赵吏还是没有回答王小亚的话,闪身出了幻境。   便利店里,岳绮罗斜倚在柜台上等他,手里拿了一尊白底青花缠枝花瓶。   赵吏推开仓库的门,进了便利店,岳绮罗抬手把花瓶递给他,“十颗。”   赵吏接过花瓶,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下了,做事情总要有头有尾,既然是他应下来的事儿,总得有个结束。   赵吏看向桌子上的花瓶,他怕等他找回了灵魂,有些事做起来多了羁绊少了果决。   岳绮罗并没有干预赵吏,她知道,他会吃。   赵吏双手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击着,制作出一封新邮件,最后点击了发送。   夏冬青醒过来,不是在便利店,也不是在王小亚家,而是在自己之前租住的地下室。   赵吏,王小亚,岳绮罗,什么玄女妖女鬼差,一切都不见了,之前的一切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      ☆、红月(二)   可是,梦真的醒了么?不是说人醒了是记不得梦里发生的事情么?可为什么,那些事情他的记忆这么深刻。   隆冬深夜推开便利店门的岳绮罗,咋咋呼呼却可爱的王小亚,还有那个一袭黑衣,说话时常欠揍的赵吏……   夏冬青闭了闭眼,继续躺在冰凉的床上,他不是已经搬走了么,为什么他的东西又回到了这里?想了半天,他还是理不顺思路,或许,他就是一颗棋子,本来就不该有什么自己的思想。   此时,房间里的电脑发出机器女音,“您有一封新邮件。”夏冬青跳下床,穿着拖鞋走到电脑边打开了邮件。   浅绿封底儿,放大的黑体字,444号便利店,期待您的加入。   夏冬青讽刺地看着屏幕,然后像是发着什么恨一样点了删除键,心想“赵吏你他妈以为我傻逼呢?”一模一样的事儿做两次有意思?他再去他脑子有坑。   夏冬青很想忘记444号便利店的一切,可偏偏无论他做什么,那些事情总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思来想去,他懊恼地揪了揪头发,还是换上衣服出了门。   沿着熟悉的街道一步一步走着,夏冬青又来到了444号便利店。   这家便利店一向冷清,今天更甚,冷冰冰的“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门口,夏冬青忽略掉它,直接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哈喽,小冬青。”   夏冬青环视了一圈儿,并没有看到赵吏或是岳绮罗,甚至是王小亚,跟他打招呼的是赵吏的上司,茶茶。   夏冬青没心思和她打招呼,只说,“赵吏呢?”   “你一来就找他,我可是会伤心的。”茶茶似乎心情很好,和夏冬青开着玩笑。   “赵吏呢?”夏冬青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并没有开玩笑的打算,也不在乎会不会得罪这冥界说一不二的人物了。   “他回冥界了,你知道我们地底下很忙的。”茶茶回答得不紧不慢,“你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夏冬青坐在便利店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以前忙忙碌碌,从没觉得时间这样难熬,原来闲下来会让人这么不舒服。   阿茶坐于夏冬青身后,眼睛发出幽蓝色的光芒,额上隐约现出冥王印记,夏冬青丝毫没有注意,依旧看着便利店门外,他要等赵吏给他一个结果。   只是夏冬青没有等来结果,却是昏昏很沉睡了过去,梦里有个女孩儿,冲他微笑着伸出了手,热情地说,“你好,我叫王小亚,看你人不错,交个朋友吧。”   城郊,幽冥河畔,赵吏负手而立,看着脚下滚滚流淌过的河水,人界与阴间的交界处,以前他和慕容做交易常常来的地方。   岳绮罗坐在车上,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在思考,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好坏正邪?似乎这些形容词都太肤浅。   王小亚消无声息走到了赵吏身后,声音淡淡,“他的记忆,消除了?”   赵吏点了点头,“会消除的,以后他只会记得,他叫夏冬青,24岁,是个盲人。”   王小亚站到赵吏身边,冲他伸出了手,“一千年,合作愉快。”   赵吏没有握手,只是碰了碰王小亚的手,“合作愉快,以后我们都解脱了。”   赵吏转身离开去开车,王小亚默然站在原地,她怕是永永远远解脱不了了。   赵吏的手停在车门处,却又回过了头,冲王小亚大喊,“带冬青走吧。”   王小亚抬头望着西边的天空,点点繁星似人的眸子,随后跟在了赵吏的身后。   赵吏的车往便利店的方向疾驰而去,最终停在了便利店门口。   “我在车上等你。”岳绮罗没有下车的意思,和她无关系的事情,何苦掺和这么多。   赵吏点点头,顺手关上了车窗,“等我回来。   赵吏推开便利店的门,正看到阿茶抚摸着夏冬青的眼睛,他让了让身子,空出了一块地方,给王小亚的地方。   王小亚站在夏冬青身前看着他的睡颜,冬青梦里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笑得开心。其实冬青在人前的笑很多都是带着勉强性的,这次应该是王小亚见他笑得最真的一次。   阿茶与赵吏站到了一边,事情到了现在,他们的任务相当于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事儿就是天人该做的了。   王小亚单手抚上夏冬青眉眼,抬手做了个指引的手势,一缕红光随之从夏冬青的眼睛里缓缓升起,最后被她引到了另一只手拿着的瓶子里。   强大的力量让夏冬青猛地坐起了身子并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没有持续多久,夏冬青头一歪,又躺了下去,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   王小亚惦着手里的瓶子,想着赵吏的话,他以后只会记得,他叫夏冬青,24岁,是个盲人。   王小亚忽然莞尔一笑,如春风拂柳,缓缓低下头,嘴唇碰上了夏冬青的嘴角,带着几分眷恋,“记住,你叫夏冬青,24岁,是个孤儿,但你生活的一直很快乐,以后你会有一个好的工作,美满的家庭,这次是真的,我保证。”   夏冬青睡梦中的嘴角又勾了几分,似乎这次做的梦很开心。   “想好了?不后悔?”阿茶的声音里似乎有些可惜。   千年的修为,多么不容易。   王小亚没有说什么,只摇了摇手里的瓶子,回了一个微笑,“再见。”   王小亚走了后,阿茶抖了抖衣服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这人间的凳子坐的太难受了,我也走了。”   阿茶没迈出几步去,赵吏拦在了她的身前,“你说过,这件事情结束后,给我灵魂,让我找回我的记忆。”   阿茶冷笑,“怎么?怪我食言啊?”   赵吏眼神里的意思明显,可嘴上依旧是玩世不恭,“我哪敢怪茶茶大人。”是,他不怪她,如果可以,他只是想一枪打爆阿茶的头而已。   看着赵吏有些怨念的眼神,阿茶忽然挑起赵吏的下巴,“你以为百年来你背着我在做什么我不知道?”   阿茶的手带着赵吏看向岳绮罗,“你觉得那个小姑娘炼鬼丹的厉鬼是从哪里来的?还有慕容,我眼皮子底下容不得沙子,更何况是你们两个大活人近百年的交易。”   赵吏心里一愣,原来阿茶什么都知道?那她为什么会默许这种事情发生?甚至帮助这件事情发生?   阿茶放下了手,又说,“事到如今,我能说的只有一句,当初你和我的交换是自愿的,像是人间的当铺,你当初定的是死当。”   没得赎没得换,总而言之一句话,赵吏的灵魂,她给不了。   赵吏坐在便利店里,想着阿茶临走时的那句话,“你的灵魂我给不了,可我提供原材料让你金屋藏娇的小情人给你一个不也是一样?”   “老王八蛋”赵吏愤恨骂了一句,同时恨不得回到千年之前,一枪崩了那时候的自己,简直是愚蠢。   七七四十九颗鬼丹,前前后后赵吏不过吃了七八颗,当把岳绮罗的那十颗鬼丹送进嘴里时,赵吏只有一个念头,“这玩意吃多了不会有副作用吧?以及,这新配的灵魂赶不赶得上原装的灵魂好使?”      ☆、终章(一)之青亚   昆仑之巅,身着素白袄裙的年轻女子手持白色净瓶行走于一线天路之上,云发高挽,身姿摇曳。   夏冬青的灵魂独一无二,至纯至净,可这不过是些虚头巴脑的话,说白了,他不过是个容器,盛放这双眼睛的容器,如今,容器的作用完成了,他也要被弃之如履了,天人,天人就是这么无情无义,甚至还不上冥界的人有点儿人情味儿。   长长的天路,一千八百阶台阶,直通仙瑶池畔,王小亚走的步履维艰,千年来,她同赵吏合作守着这双眼,这个人,一次次的轮回,一次次的同他重新认识,如今,她是走不出去了。   王小亚跪在仙气缭绕的池边,目光带着恭敬看着坐于神位的女人,用赵吏的话来说,那是她的老板,西王母。   西王母接过王小亚手中的净瓶,说的话飘飘渺渺都似带着仙气儿。   “一千年了,人魔终于得到渡化,从此三界太平,世人又可安居乐业。”   王小亚垂了垂头,掩下了眼睛里的那抹讽刺,以前怎么没觉得西王母说话这么虚假,让一人千年受尽一样轮回之苦换取如今的三界太平就是神所谓的“世人又可安居乐业”?   不过牺牲一个人换取三界太平,于所有人来说都会觉得是值得的吧。可冬青呢?谁来还他的生生世世,难道他于这世间当真只是一个牺牲者?   王小亚没有应声,她只是在想一千年前那件事。   千年之前,人魔苏醒,予以毁天灭地,三界一时岌岌可危,迫不得已,天冥两界联手将人魔镇压,并在人间找到了夏冬青这么一个适合渡化人魔的灵魂。   可天界怕冥王勾结人魔作乱,冥界又忌惮天界用人魔力量镇压冥界。这种情况下,她和赵吏就这么被选了出来作为天界与冥界看管夏冬青的使者,说白了也不过是两个互相监视的人。   从此,人魔封印在冬青眼睛里,一封就是千年,千年来,她与赵吏亦敌亦友,亦如天界与冥界的关系,不过,她似乎比赵吏幸运些,至少她还有自己的记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千年来都没发生过差错,可是这最后一次却出了乱子。冬青的母亲生了一对双胞胎,眼睛到了冬青妹妹的身体里,冬青提前成了盲人,可夏冬青的妹妹的身体显然不适合拿来安放这双眼睛,她的灵魂镇不住人魔。   王小亚是九天玄女,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   所以她认为世人就该是笑着的,开始接管夏冬青的时候,她是想让他活在美好的幻境中的,整整一千年呢,看着个瓶子总比看着个大活人省事儿。可赵吏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有苦有乐才是真实的人生,有痛苦才能更珍惜来时不易的甜,王小亚对这个观念顺便对赵吏这个人嗤之以鼻。   不过现在事实证明,赵吏坚持的是对的,在那个美好的世界里,夏冬青几天都待不下去,何况是千年之久。   “此事过后,冬青该如何?”王小亚终于抬起头问那个端坐于神位的女人。   “渡了他的记忆…”西王母竟是没了下文,再然后又能如何?终究不过一个普通人罢了。   西王母只挥了挥手,把净瓶里的东西投到了瑶池里,从此世间再也没了人魔,也没了一个眼睛可以看到鬼的夏冬青。   王小亚看着瓶子在瑶池的水中起起伏伏,最终沉下,一如被抛弃的夏冬青。   王小亚双手交叠于额下,恭敬磕了三个头,缓缓开口,“娅愿以千年仙骨,换冬青一双正常眼睛。”因果循环,这是自选中他以来,三界欠他的,如今她来还。   西王母的手掩在华服里绞了绞,“娅,不后悔?”   王小亚摇了摇头,“不悔。”   “从此凡胎肉骨,经历凡人的生死轮回,爱恨嗔痴。”西王母的声音里有着可惜,还欲说什么。   王小亚却先一步做出了回答,“值得。”冬青该有属于他的人生。   ……   夏冬青从444号便利店醒来,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歉意地看着柜台后的老板,“不好意思啊,我怎么睡着了。”   “没事儿,可能是等的太久了,关东煮好了,给你。”身穿黑衣的男子把一碗关东煮递到夏冬青手里,并没有在意他的行为。   “谢谢,给你钱。”   夏冬青提着关东煮出了便利店,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等个关东煮的时间就趴人店里睡着了。   临近夏日,空气中的都似乎弥漫着懒洋洋的气息,可夏冬青却是像打了鸡血似的。   提着关东煮,夏冬青急匆匆往自己住的地下室走,他叫夏冬青,今年24岁,是个孤儿,但是他现在很开心,因为他刚查到消息,他考研成功了。   吃完关东煮,他就要收拾东西搬家了,学校给研究生提供了条件还不错的宿舍,听说宿舍是两人间,那可比阴冷的地下室舒服多了。   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午,夏冬青无奈看着自己大包小包的东西,最后眼一闭牙一咬,伸手拦了辆出粗车,这一路直让他觉得肉痛。   当出租车停在学校门口时,夏冬青提着行李跳下了车,深深呼了一口气,他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走到几栋宿舍楼之间,夏冬青一边看着手里的纸片寻找宿舍楼号,一边拖着沉重的行李,“三号楼…三号楼在哪……”   夏冬青围着几栋宿舍楼走了几圈还是没找到自己该去的三号楼。   “同学,你需要帮助吗?”一道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冬青回过头,是一个身穿白色短裙的女孩儿,一头长发微卷还挑染了几缕红色,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脸上带着笑容,看起来热情洋溢。   “同学你知道三号研究生宿舍楼在哪里吗?”夏冬青挥了挥手上的纸条,扇起的凉风吹散了一点儿热意,今年夏天也来得太快了。   女孩儿笑了笑,走近夏冬青看了看他身边大包小包的行李,随手提起了一个包裹,“那是一栋老宿舍楼,挺偏的,你走岔了,我带你去吧。”   夏冬青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那谢谢你啊,我来提着吧。”让人家带路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好意思让人家帮忙提东西呢,况且看着女孩儿细胳膊细腿儿的。   女孩儿摆了摆手,声音有着和外表不符合的大大咧咧,“没关系,我劲儿可大了。”   夏冬青只好老实地跟在女孩儿身后,暗暗吐了吐舌头。   七绕八绕过后,跟着女孩儿的脚步,夏冬青终于看到了漆着金色大字的三号宿舍楼。   “到啦。”女孩儿把东西给了夏冬青,然后挥了挥手,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同学,你叫什么啊?”夏冬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喊住她问道。   “…”女孩儿回过头,双手拢起喇叭状做出回答的样子,却是没有发出声音。   “我叫夏冬青,看你人不错,我们交个朋友吧。”见女孩儿不说话,夏冬青直接喊了这么一句。声音随着风传出去老远。   女孩儿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回了一句,“这搭讪方式落后了。”   听了这话夏冬青耳朵都快红了,心里懊恼,这下让人家误会彻底了。   夏冬青站在宿舍楼门口看着女孩儿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就笑了,在这一个世界,我们终究还会相遇。   炎热的夏天,女孩儿翩飞的白色裙角,这个世界自此于他还是美好的。   红月是结束亦是开始。   ☆、终章(二)之绮吏   夏末,岳绮罗把一颗鬼丹交给赵吏,这是最后一颗。   择厉鬼缚之,练制成丹,食之可生魂。   当四十九颗鬼丹吃完时,赵吏独自默然了很久,一身黑衣更显得他深沉的很。倒不是鬼丹这玩意儿真有什么副作用,只是突然想起前尘往事来觉得有些蛋疼。   一千年前,   那时,他还不叫赵吏,还不是灵魂摆渡人,他还是个人,他是背着古琴云游四方的和尚,法号是什么却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却有一俗名是记得的,早月。   五胡乱华,民不聊生,大下大乱,生灵涂炭,苍凉的土地上只有森森白骨与腐烂尸体弥漫出阵阵腥臭气。   云游和尚早月长叹一声,盘腿坐于地上,为这众生普度,佛法念起,佛光闪烁。   忽然远方升起红雾,红雾中一女子翩然而至,衣衫摇曳,红裙及地,云鬓高挽,面目清冷,眼神是千年古井般沉静。   小和尚抬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停下动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何事?”   女人回了一个礼,目看着这可以称之为人间惨景的状况,缓缓开了口,声音里有着沙哑,似乎是许久不曾说过话了一般。   “小师傅,千年之后甚至更久,三界将会遭一大劫,比这五胡乱华更甚,师傅可愿助苍生渡此劫难?”   早月微微停顿,却还是起身随阿茶而去,自此,他的记忆停留在五胡乱华。   从此世上没了那个云游和尚,没了早月,只有一个被抽走灵魂没了记忆不死不灭的灵魂摆渡人赵吏。   阿茶选中他是有原因的,早月颇有佛缘,再修几年便可成佛,他的灵魂化作精气融入夏冬青眼睛里可以加快渡化人魔的时间,亦能相助镇压人魔。   思绪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回忆完一切,赵吏只想骂娘,他那时候就是年轻啊!就是傻啊!就是天真啊!就这么被阿茶那个老王八蛋忽悠上贼船了啊!   什么他自己主动把灵魂交出去的,明明就是阿茶这个老王八蛋看他善良忽悠他的。   赵吏陷入一种被人欺骗的深深忧伤中,原来他的灵魂早已同夏冬青那小子的眼睛融为一体,所以阿茶才会说他的灵魂她给不了?去她二大爷的!   像他这么潇洒帅气又风流倜傥的,以前居然是个和尚?那种只会念经诵佛清心寡欲的和尚?赵吏抬头望天花板,有些不能接受。   现在想来,有得必有失不是?当个灵魂摆渡人也没什么不好的,赵吏自我安慰着,总比再回去当和尚强,对,比当和尚强,虽说阿茶这上司刁钻又难伺候,可这冥界的工资福利还是不错的,最重要的是,这当和尚没法呲妞儿啊,他这刚找到了人生的真爱啊。   岳绮罗瞧着摇头晃脑又念念有词的赵吏,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人被鬼上身了?可再想想,似乎也没什么鬼能上赵吏的身。鬼上鬼差的身,除非是奔着灰飞烟灭的念头来的。   岳绮罗冷冷看着柜台后的赵吏,声音里有些不满,“你难不成以后晚上都要待在这里?”   赵吏打着呵欠摇了摇头,停止了忆当年岁月愁的感慨,开始在电脑上打着招聘启事。   “哎绮罗你说,这工资开多少合适?要不加上一条可以免费吃店里的泡面?”赵吏对着电脑屏幕纠结万分,这年头听话又好忽悠的店员不好找啊。   岳绮罗看着一本正经的赵吏,咯咯笑出声,“你以为别人都跟那个愚蠢的夏冬青一样?”   赵吏最终还是关了电脑,算了不招人了,反正444号便利店晚上除了鬼也没人会来。   “不待这儿了,带你去熟悉业务,走。”赵吏关门落锁,带着岳绮罗出了门。   ……   夜幕降临,此时正是赵吏开始工作的时候。   赵吏带着岳绮罗去了一所大学,这里今天死了一个人。   是个死了不长时间的姑娘,看样子是跳楼死的,虽是魂魄,依旧能看到那被摔得稀巴烂的脑袋,以及上面稀稀拉拉流下来的脑浆,黄白一片,不知为何,岳绮罗竟然觉得有些反胃,怎么以前没觉得这些东西这么恶心呢   赵吏正拿着枪指着那女鬼,吆五喝六,看起来拽得不得了,“你已经死了,跟我走吧。”   女鬼摇了摇头,“我不走,我是不小心掉下来的,我还没活够,我不走。”   女鬼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难缠,岳绮罗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看着赵吏,似乎在等他怎么带走那女鬼。   赵吏的下巴扬的高高的,手里拿着的枪潇洒地转了一转,然后指到了女鬼的头上,开启狮吼功特效,“还想再死一次吗,我这一枪可以让你灰飞烟灭!”这话赵吏不止对一个鬼说过,好在效果似乎不错。   果不其然,女鬼瑟缩了一下,睁着半拉只剩眼眶的眼睛委屈地看着赵吏,然后乖乖跟在了赵吏身后,走得一步三回头。   赵吏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收了枪,冲岳绮罗眨了眨眼。   送走了女鬼,赵吏把车停在了学校的操场上,然后捧着一罐糖豆拉着岳绮罗去了操场中间的草地上。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又把糖豆送到岳绮罗手里,赵吏开始认真教学。   “这对付新死的鬼,一般就是吓唬为主。”说罢赵吏晃了晃手里的枪。   岳绮罗并没有认真听赵吏在说什么,只是一粒一粒往嘴里放着糖豆,嚼的咯嘣咯嘣作响。   赵吏无奈看了看岳绮罗,“怎么就这么爱吃这东西呢?”他还是觉得棒棒糖更胜一筹。   岳绮罗认真点了点头,声音似乎是在糖罐里泡过一样透着清甜,“我喜欢吃。”   赵吏伸手拿了一颗放进嘴里,没有嚼,慢慢含着,语气里似乎有淡淡的落寞,“怎么这乍一闲下来,还有点儿不适应。”   岳绮罗一直是觉得赵吏这人贱兮兮的,今晚更是达到了顶峰,从前哭爹喊娘着想要赶紧结束夏冬青的事情找回自己的灵魂,现在事情真的结束了又觉得闲。   赵吏的惆怅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又凑到岳绮罗面前,“绮罗,不然咱们做点儿不闲的事情?”   岳绮罗顺手又往赵吏嘴里扔了个糖豆,像是对自言自语,“然后呢?”   赵吏愣了愣,反应过来岳绮罗说的然后是什么意思了,摊了摊手,“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确实,赵吏对付鬼基本上就是那几招,吓唬,往死里吓唬。不过这也是没办法,他的工作是把鬼带到阴间去,而不是真让他们灰飞烟灭。   岳绮罗冷哼一声,似乎在鄙夷赵吏的工作的方式。   赵吏忽略岳绮罗的那声冷哼,心想这工作方式多么简单粗暴又省事。   赵吏直接把手枕到脑后躺到了地上,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岳绮罗一头随风飞舞的发丝,还有一小块繁星点点的天空。   静谧的夏夜,鼻息间是淡淡的青草味儿。   “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最好。”赵吏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   你听没听说过这样的传说,   传说人要是死了,就会有鬼差来带走魂魄……   传说鬼差一男一女,男的一身黑衣,手持灵枪,女的一袭红裙,身边纸人环绕……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